崔家不知名新郎與景家不知名新娘的婚宴,在正常舉行著
這對忐忑不安的新人看著酒席上的一眾高層,簡直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李元則隨著景家老祖一路往這建築群深處走去,前院早已甩遠,後院也已過去,現在似是進入了景家的修煉之地。
在繞過了幾片看似很是不凡的靈田後,李元隻感腳下的泥土裡開始彌散一種強烈的引動血液的氣息。
他的血氣開始得到浸潤滋補,隻是走了十幾步路,便好似吃了一口六品妖獸肉似的。可以想象,住在這裡的人哪怕隻是躺著,都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吃肉,而且還是極易消化、且不必擔憂飽腹的肉。
換句話說,住在這兒的絕大部分人隻要考慮如何修煉,而根本無需去管肉的問題。
景白蔻察言觀色,笑道:“三重門後合有一處四品肉田,兩處五品肉田,三處六品肉田,而我崔家便建在一處五品肉田附近,可謂是獨占此地.
同時,四品肉田的一道血渠也流經我崔家附近,故而在此間修行,便隻是聞聞空氣,妖獸肉都能省下不少。
不是老夫自誇,此間除了四品肉田之上的白竹吊鐘樓之外,便是最好的修煉之地了,就連姑家都比不上老夫這兒。”
“白竹吊鐘樓?”
李元下意識地問了句。
“哈哈,便是神木殿的核心所在,乃是一處由地形,靈木,肉田完美融合的懸空之樓,李師一定得去看看。
那樓也是殿主修行場所。
李師,你兒子也住那兒呢。”
李元點點頭,他感受著周邊的氛圍,越走便越是為此處的血氣所驚,他心中不禁暗凜,要知道當初在山寶縣便隻是七品肉就已經足以讓一群人去拚命了,而六品肉便是他也花費了很多力氣這才搞到,便是現在購買六品肉也得花費極多血金,畢竟六品肉也不是吃一天兩天,而是需得吃上十數年之久,這才有可能達到圓滿境界。
若是一個大家族裡存在著兩位六品,這一天天想著的怕不是就隻剩下怎麼賺血金了,至少繞不開這個大開支。
這還隻是說了六品,若是再加上那許許多多的七品,除非家裡有田,否則還不知道要開銷多少放在買肉上呢。
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景家隻是住在這兒,便已經省掉了一大筆巨額費用。
李元完全可以想象,在這般的家族裡,哪怕天賦再差的人,隻要時間足夠,都可以輕輕鬆鬆地達到七品層次。
這真是:賺得多,不如住的好啊在小地方哪怕賺再多錢,也不如在這種得天獨厚的地方有間小茅草屋.
今後他若是想在雲山道發展勢力,也繞不開這般的高品次肉田。
陰陽相生,越是高品次的肉田附近,便會存在越是恐怖的鬼域,相反亦然。
這麼想想,天子和蓮教那群人,可真是走在時代前列。
隻不過,天下興亡,苦的.都是無辜的蒼生。
可話說回來,既然崔花陰能猜到,沒道理這些大勢力的高層猜不到,那麼他們會如何應對呢?
卷不過,就加入?
可缺乏行骸,這終究是短板。
那.他們會如何做?
還是說,武者行骸,終究會進入到一個全新的共存期?
諸多念頭閃過,在外看來便好似是呆了一下,李元朝旁拱手,故作羞赧地笑道:“李某從邊角小縣來的,沒見過這般場麵,讓老祖見笑了。”
景白蔻儒雅地笑道:“這般的地方,李師喜不喜歡?”
李元也沒其他選擇,直接笑道:“天下哪有修煉之士會不喜歡這兒。”
景白蔻神秘地笑笑,然後忽地指著遠處一個獨棟宅院道:“那裡地形可好?
走,李師,我們順路過去看看。”
李元應了聲,走過去,掃視四周,卻見一座雅致的宅院坐落在一片米白色的花海邊緣,這般場景令人想到童話中諸如“花園裡的小屋子”之類的場景。
他又深吸了口氣,讚道:“幽靜安逸,且四周不知種了什麼靈花,入夜竟有一股冷香,恰好中和了肉田本身的血氣,使得空氣無比清新可似乎又未曾削減肉田功效,反倒是”
他細細吸了口氣道:“效果增強了。”
兩人正說著話,李元忽地心有所感,微微側頭之間,卻見景家之外的遠方,血氣如硝煙狼火昂昂而起,太陽邊圈般的刺目之紅,使得霧氣和空氣都扭曲,這是極熱極陽的氣息
而血氣升起之地,赫然也在三重門內。
李元瞳孔不由緊縮。
景白蔻順著他視線看了看,什麼也沒解釋,隻是道:“李師,我們繼續去看往生妖花。”
李元也沒問,應了聲:“好。”
片刻後,李元“見”到了“被關押的往生妖花”。
那是被存放在一個水晶盒子裡的“標本”。
整個兒處於一種扁平的、脫水的狀態。
可是,與尋常標本的那種乾枯、泛黃不同的是,這多花依然紅豔,這種色澤好似在提醒著觀花之人它還活著。
便如凍僵在冰窟裡、亦或是浸泡在烈酒裡的蛇,或許它會趁你不注意時給你致命一擊。
景白蔻道:“這便是往生花妖,看著極具迷惑力,就好似普通的花一樣,可隻要你將這壓扁它的水晶盒子打開,它就會迅速吸收空氣裡的水”
他掃了掃花妖的根須,道:“然後,拔腿就跑。”
“再後,若是它碰到了土壤,就會快速拋灑花種,開始繁殖,若是不加處理,沒多久,這裡就裡就會成為往生花海。”
“李師,你看他的花瓣,這花瓣擁有著可怕的粘性,若是你不小心碰到它,就會被它粘住,繼而它會致幻.
你若是不能飛,又未曾在最初便全力爆發著撤離,便會被越來越多的花粘住,繼而在幻夢中倒在花海裡,成為它的養分。”
“這東西,凡火是燒不動的,反倒是會傳播致幻毒素。
真要燒,得那鑄兵專用的獸骨碳。
可哪有那麼多獸骨碳能來燒這東西?”
景白蔻娓娓道來。
李元奇道:“那當初,是怎麼捉住它的?”
景白蔻道:“用毒,但卻是能夠毒倒六品的毒素才行
而這種花妖隻有本體能跑,其餘繁衍出來的花都不行。
它終究是妖,缺了腦子,被毒素一嚇,就拔腿跑了,然後老夫便從空中施展手段,將它逮住了。
要不是它傻,還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手段才行.”
“原來如此.”李元點點頭。
他算是看出了這花妖的價值。
簡單來說,就是“劃分地形”。
固然,這花妖劃分出來的地形無法阻攔“五品及以上的強者”,但對於六品,七品,甚至是絕大部分行骸都起到了可怕的隔離作用。
可以說,若是這神木殿有人能掌控“往生花妖”,便是什麼都不做,隻讓神木殿周邊圍滿這花,那蓮教五品以下的人,以及諸多行骸就都廢了,在攻城戰裡幾乎無法起到作用。
若是用這般的花封堵某個峽穀,那敵人就不得不繞道而行
這是“高端戰無用,但極具戰略價值”的妖獸。
李元忽地問道:“老祖,一個時辰能散多少種子出去?”
景白蔻道:“四粒種子。
但是,種子落地後,隻需一個時辰,就可以成花,然後又形成新的種子。
新的種子會繼續播種下去,長出新的花,周而複始.”
李元:.
他可不會傻乎乎的認為,一個時辰就四朵花,兩個時辰不過十六朵,有什麼可怕的。
要知道,若是毫無阻力,且成長順利,那麼一天下來,理論上就會生出四的十二次方朵往生花。
這要上千萬朵了吧?
若是兩天下來,豈不是四的二十四次方朵往生花?
開什麼玩笑?
他糾正了下想法,這不單單是什麼“戰略價值頗高”的妖獸,而是“屠城聖器”。
隻要他在一座城市裡種下一朵這種小小的花,隻要一天時間,這城市怕不是就要變成地獄了。
“繁衍有限製嗎?”李元問。
景白蔻道:“這種花喜陰暗潮濕,若是在乾燥的砂礫地,或是烈陽暴曬之下,繁衍速度就會極慢
同時,這花妖本身性格應該是屬於愚蠢和溫順類的,因為當初我們尋到它的時候,它居然隻在一個陰暗峽穀裡,而沒有長出去,就因為外麵陽光比較大,它懶得出去。”
李元又問:“有沒有嘗試用妖獸肉喂過它?”
景白蔻道:“沒有,因為這可能導致未知變化。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一個馴妖師。
李師,我神木殿裡是有馴服植物類妖獸法門的,隻是此類法門極其難學。
空有技能,但一些專門挑選出來學習此法的弟子,卻隻得了皮毛.
此番,李師既然展露出了如此的才華,門中此法必然也會給你翻閱。
待到李師學成,這六品的往生花妖,便是給你了。”
兩人正說著,卻忽地又將門外遠處紅光大作,喜慶的夜色被一股充滿殺戮的極陽血氣染紅,而顯得扭曲起來,遙遙望去,好似諸多猩紅的章魚觸手昂昂朝天,不時扭動。
明月之下,一道超然於這內城之上的身影如光掠至,停落在景家大院,宛如不撼山嶽,靜鎮於此。
而隨著這身影的到來,又有數道身影飛至。
李元看了一眼景白蔻。
景白蔻快速走了出去。
李元緊隨其後。
待來到那身影飛落之地,卻見之前青瀚城正負手立在院中,他腳下還有個昏迷不醒的黑袍赤紋女子。
此時的青瀚城,周身氣息格外恐怖,原本束紮得體的頭發早已散落於外,其上還流淌著烈焰般的紅芒,紅芒裡,他那張原本滿是正氣的臉越發顯出一種狂霸的氣魄。
李元隻是站在此間,都感到自己恍如一條在驚濤駭浪裡搖搖晃晃的小船。
青瀚城環視周邊各家老祖道:“本座要閉關數日,至於柳家.六品以上全部收監,嚴加審訊,六品之下的先控製住,待我出關後再說。”
說罷,他又看向李元道:“李師,婚宴吃的開心。
待本座出關,還有話要對你說。”
李元恭敬道:“是。”
青瀚城再不多言,他好似一秒都不欲多留,轉身飛速往內城核心區域而去。
老祖們處理柳家的事去了。
這大戰才起了半年,神木殿八大家族滅了一個,叛了一個。
原本個個兒“老奸巨猾”的老祖們頓時都變得凝重起來。
活了這麼久,“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都是知道的
內鬥歸內鬥,這大敵當前,剩下的六位老祖不會傻的繼續鬥下去。
可這還需要一點小小的契機。
李元則是回到酒席,悄悄坐回自家娘子身邊。
崔花陰筷子放著,根本沒吃幾口菜,而她身側的女眷是崔家家主的大夫人,兩人似也沒什麼交流。
崔花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問。
兩人靜靜坐著,看著不遠處的新郎新娘誠惶誠恐地到處敬酒。
李元快速乾了些飯,這“優雅”的吃姿讓崔花陰下意識地拋來嫌棄的小眼神。
李元也沒管自家娘子。
他和崔花陰都成婚三年了,崔花陰的“娘娘病”他早已摸透了。
穿越前他看過一部電視,崔花陰與其中一部裡那“萬福金安的華妃娘娘”頗有幾分相似。
雖說會時常拋來嫌棄的眼神,但日子久了,這反倒會增加夫妻床榻上的趣味。
此時的李元大腦在飛速轉動著,回想著今晚經曆的事。
可他的信息太少,隻看到門主揪出了個叛徒,可對其他的事卻知之甚少.
社會動蕩之於人,便如自然變化之於野獸,若不能知冷知暖,而未雨綢繆,後果隻能是被動的、無儘的麻煩。
李元不想沾上麻煩。
所以,他必須知道更多的信息。
但在這感知都不能輕易放開的內城深處,他怎麼才能獲取信息?
小半個時辰後。
賓客各自散去。
李元故意將袖中一把短刀悄悄丟在桌下,然後起身離去。
崔花陰未曾察覺自家男人的小動作,她挺給麵子地挽著李元的胳膊,與周圍人簡單地打著招呼,然後入了停在邊角陰影裡的馬車裡。
車夫很儘職,一直待在車上,就連婚宴混頓外席都沒做。
兩人一到車廂,崔花陰又陡然鬆開手。
夫妻倆在暗黢黢的車廂裡,各坐一邊。
過了一會兒,李元又主動過去,將娘子摟入懷裡。
崔花陰也沒掙紮,他摟便讓摟了。
如此,馬車默然地駛向三重門外。
小半個時辰,眼見著車快到門前了,李元忽地“噫”了一聲,喊道:“小崔,等等。”
馬車頓時停下,禦車的那位行骸應了聲:“李師,怎麼了?”
李元到處摸了摸,道:“我的刀不見了?”
崔花陰無語地看著他。
李元忽道:“想起來了。小崔,回去,我的刀可能落在宴席上了。”
崔花陰眨巴著眼看向李元,欲言又止,最終化成一句:“今晚你睡彆屋。”
小半個時辰後,當馬車再度返回宴席時,宴席竟早已收拾妥當,到處乾乾淨淨,就好像這裡根本沒有過宴席似的。
而那對兒新人,也再沒人關注。
夜風吹過繁華的街巷。
月光帶著幾分莫名的焦灼和扭曲,落照此間,卷帶著勾人氣血的烈香,以及一些不知名花草的異香.
而空氣裡則是多了許多密集的窸窣聲,好似有許許多多的蟲子在飛著,爬著,讓人有幾分煩躁不安的感覺。
要知道,即便是三重門後也是分外圍與核心的。
而景家所在,便已是極為靠近核心了。
“什麼聲音?”崔花陰下意識地問,她柳眉皺起,又道,“剛剛,我沒聽到這.”
話音未落,李元抬手,輕輕捂嘴了她的嘴。
兩人視線對碰,崔花陰頓時閉上了嘴。
或許此時的內城才真正地顯出了它本來的模樣,而不是剛剛那等“宴賓客”的歡慶和諧之景。
崔花陰看著此時的男人,頗有幾分詫異。
你明明這麼小心謹慎,怎麼還丟三落四的?
再仔細想想,她似乎對自家男人了解的真不多因為兩人大多夜間相會,白天男人忙他自己的,而她也是沉醉於修行武學。
李元匆匆下車,不遠處的景家大門正要關閉,可關門人見到李元卻愣了下,旋即喊道:“李師?”
李元笑著道:“東西忘了,哈哈。”
關門人非常客氣道:“李師您先進來坐坐,我去通知老爺。”
李元隨口問:“這什麼聲音?嗡嗡嗡的”
關門人道:“沒事,這裡一到晚上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