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道:“從沒聽說過嘛。”
關門人笑道:“這是內城核心之地的隱秘,外麵當然沒聽過,說起來,怕不是隻有殿主,還有景姑二家才知道呢。”
說罷,這關門人又道:“老爺今日交代了,待李師便要如待自家人一般,所以.我這才不瞞您,還請您保密。”
李元有些詫異,畢竟景家對他的態度改變的有些過火了,但還是笑著道:“當然。”
旋即,他回到馬車前,抬手牽著自家的陰妃娘娘下車。
而就在這時,異景突生,卻見天空裡飄來一陣嗡嗡的紅霧,這霧氣密密麻麻,入目的皆是“點點點點”,能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瞬間發瘋.
紅霧垂天而下,竟是覆籠在了李元的馬車前。
李元和崔花陰看去,卻見紅霧淹漫住下禦車的車夫。
而車夫開始發出慘叫,周身肌膚好像一張遇火的白紙,開始產生紅黑色的洞
兩人看清了,那紅霧竟是無數塵埃般的小蟲子構成的。
李元拉了一把崔花陰,將她拉到身後。
崔花陰愣了下,又傲然地站回了他身側。
而遠處,那車夫抱頭慘叫,他的外皮開始褪去,體型開始變化,麵容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換成了另一人的模樣
這哪裡是崔家的車夫,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可蟲子還不放過他,盯著他撕咬,好似他的血肉格外美味一般。
他的血肉飛快減少,森然白骨飛快露出,未幾變成了骨架再刹那骨架也成了粉末,被風一吹就散了。
崔花陰是見過大場麵的,她隻是安靜地看著,眸中顯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兩人身後忽地響起聲音。
“李師身邊果然被行骸滲透了。”
李元一回頭,卻見不知何時一個氣質不凡的錦衣中年男人站在了他身側。
這男人,他在婚宴見過,正是景家家主景半楓。
“景家主。”李元行禮,又露出駭然之色,看著馬車方向,似是至今為止還不敢置信,“這人明明是崔家人,怎麼會突然變成另外一人。”
景半楓揮手,道:“不過行骸魑魅魍魎的手段罷了。”
他從頭到尾就沒看陰妃,好像在他眼裡,陰妃根本不存在。
同樣,陰妃也沒看他。
兩人有仇,而且是擺在明麵上的。
景半楓拍拍手,很快有人從遠處將一把刀送了過來,這刀正是李元“不小心”拉下的。
“是李師的刀吧?”
“是的,找到就好。”
李元接過遞來的刀。
景半楓道:“李師啊,外麵很亂,但內城的核心之地卻絕對安全,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為你孩子還有妻子想想吧?
這些行骸手段詭異,而你潛力巨大,身份特殊,正是他們的目標.”
他聲帶笑意,又似是玩笑般地說了句,“老祖帶你看的那宅子,還滿意麼?”
李元道:“是塊修煉的好地方。”
景半楓莫名地哈哈大笑,然後道:“李師覺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元道:“時間不早了,我和拙荊先告辭了,改日有機會再來拜訪家主。”
景半楓笑著,若有深意道:“會有機會的。”
旋即,李元上了馬車。
而之前禦手席的上的行骸已經真正意義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瞳孔微縮,一揚韁繩,載著自家娘子往城外而去。
景家家主的城府,似乎沒有老祖深。
他這麼一番寒暄,李元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他雖未親見,但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了。
回到家中,他自覺地搬去了其他屋睡,這般的實誠讓崔花陰無語的很
可搬去後,李元又迅速地出了一次宅子,來到蘅蕪酒樓尋找“烏管事”。
幸好,“烏管事”還在。
一番交談,李元的不安被佐證了。
“一個人,憑借氣血硬生生地撐著鬼街大門,在其中快速地殺戮了一番,殺了足有數百的行骸,這才撤離.
這一次,不僅是對神木殿的滲透,甚至是對整個綿州道的滲透都受影響了。”
烏管事的聲音裡帶著恐懼。
他們一直玩弄著武者,又一直覺得鬼街是絕對安全的地方,隻要防範其中的惡鬼就可以了。
可卻沒想到高品次武者,竟然能如此野蠻霸道,直接地開著門,進行屠殺。
他們的各種行骸道具就好似成了擺設,在那種快速高效直接的殺戮麵前,那些道具根本來不及使用。
這一夜,李元是真睡不著了。
瑤玨披著紗衣,推門而出,來到他身邊,問了聲:“老爺,奴婢幫你去煮碗醒酒湯吧?”
李元柔聲道:“去睡吧。”
“嗯,老爺也早些休息.”瑤玨又聽話地離去。
經過這種溫柔的打岔,李元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些。
他仰起頭
天穹,黑雲隨風,正遮過欲落的明月。
一幕幕畫麵在他腦海閃過。
被擒的叛徒柳家家主。
被屠殺的鬼街。
能夠識彆行骸的蟲子。
景家指給他看的小屋。
景家老祖還有家主莫名的熱情。
六大家族的統一。
“這代表著什麼?意味著什麼?”
李元思索著
而一個個事件編織糾纏,終於在他腦海裡慢慢地形成一個整體。
他迅速起身,站到自家女兒的屋門前,徘徊良久,終於輕輕敲了敲門
屋裡的女孩從來都睡的不好,聽到聲音,便有隻烏鴉“撲棱棱”地飛來,打開了門。
李元走入。
“爹爹!”黑暗裡,小琞睜開了眼。
李元走到床邊,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道:“發生了點緊急的事,爹必須立刻送你出城。”
“爹爹.好呀!”小琞問。
李元道:“爹先送你去雲山道,送你去你的年年姐姐那裡。然後.爹會等到時機合適了再來。”
說罷,他又笑道:“爹讓大狗狗先陪你一起。”
女孩“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而她的頭發正在夜色裡閃著光,好似有許許多多雙眼睛在一眨一眨。
“爹爹,不一起呀?”
“爹會儘快過來。”
“爹我想娘親”
女孩忽地撲入李元懷裡,像一個安靜又悲傷的布娃娃。
李元輕撫著她的長發,道:“到時候,娘親也去雲山道,我們一家人都住雲山道。”
“雲山道是哪兒呀?”
“一個有很多山,一個經常下雪的地方。”
“我喜歡雪。”女孩笑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次日,早。
李元拉著小琞日常來到珍味齋吃早點。
吃到一半,他帶著小琞到後廚走了走,說是要看看後廚。
而珍味齋的廚房後門正開著,一輛馬車停在那裡。
李元悄悄將小琞送上了馬車,而馬車上卻又走下一個“小琞”。
這個“小琞”是“烏管事”化妝而成的。
至於珍味齋則早被青衣樓給盤下了。
青衣樓幾乎每日都有車馬外出,而近日.青衣樓的樓主,以及諸多高手會親自護送著這位“小公主”出城。
城外,會有各路人馬接應。
然後,這位“小公主”會被送去和薛凝會合,之後一同前往雲山道。
數日後。
神木殿內城。
深處的木門打開。
一道青衣身影神色如常地走出。
青瀚城出關了!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審訊室。
審訊室裡,崔無忌早已提前恭迎,此時鞠躬道:“恭迎殿主。”
青瀚城問:“柳露子怎麼樣了?”
崔無忌恭敬道:“甚至連審都沒審,就什麼都說了。
柳露子也知道修行不易,所以她希望戴罪立功,換一個保全自己和家族的機會。”
“那她為什麼叛變?”青瀚城淡淡問。
崔無忌道:“啟稟殿主,說是被對方行骸和武者的結合的手段給驚到了,覺得我們五行勢力必敗,所以才做此決定。
同時,她還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說她柳家其實在百餘年前是黑蓮教分裂出來,刻意投入五行勢力的。
隻不過,她後悔了,說不想再回去了。
她願意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除了這個
她還交代了一件事。”
崔無忌的聲音有些遲疑。
“說吧。”
“柳露子說,行骸曾經和李師聯係過,而李師表示願意加入他們。隻是,此事或是李師暫時穩住對方的計”
“無妨,畢竟本座此番出關之後,李師便要搬來三重門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對了,無忌啊
本座欲將一景家女也嫁給李元,如此,他算是你們兩係重新融洽的一個樞紐。
你沒意見吧?”
“屬下不敢!也不會!這是好事!”
“那便好,去傳他來吧。
原本還要費一番口舌,如今有了柳露子這邊的借口,倒是省了功夫。
隻不過今後還要對李師加以戒備了。”
“是,殿主!”
當晚。
李元,崔花陰,瑤玨,還有小琞坐車來到了內城的核心之地。
這是殿主的強製命令,沒有人可以拒絕。
而待到三重門深處時,景家家主早已等在路邊,笑道:“李師今晚現在我家住一宿吧。”
李元故作詫異道:“景家主,到底發生何事?”
景半楓笑道:“沒什麼事,柳露子那個叛徒交代了些事情,這些事情裡剛好有事涉及到了李師李師,應該明白的吧?”
李元故作愕然,然後忙道:“此事有誤會,我我隻是為了穩住他們。黑蓮教邪惡無比,我怎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汙?!彆忘了,我兒子還在內城修行,我怎麼可能做這種蠢事?”
景半楓歎息道:“可是,您的嶽丈不是在黑蓮賊那邊嗎?”
說罷,他又連連搖手道:“我當然相信李師,隻不過有柳露子的口供,又有這麼一層關係,李師應該明白吧?
這種事情已經說不清了,李師不妨隨遇而安。”
兩人說著話.
忽地,寂靜的夜色傳來“嗡嗡”的鬨音,一陣由密密麻麻的紅色蟲子構成的霧氣覆籠而至。
景半楓神色一變。
而崔花陰也頓時警惕起來。
“有行骸!”
李元驚疑不定道:“誰是行骸?”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蟲子覆籠而下,化作一道血腥扭曲的熱流掠至李元身側,緊接著竟是包裹了“小琞”。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裡,小女孩全身的肌膚好似白紙燃起,一圈圈紅黑色的洞焚燒開去.
小琞慘叫起來,而她的外皮褪去,體型變化,竟是變成了個陌生男人的模樣。
這男人大叫著,又很快被吞噬成渣。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太愕然。
李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大喊道:“不!!!!”
他跪倒在地,眼神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心中默然道了聲:老烏,你我舊識多年,如今也算是借著這事為你報仇了。
“不!不!不!!!”
他的痛苦越發強烈,大滴大滴的淚水湧出,花了臉,強壯的身體顫抖著,拳頭緊握著,其上青筋畢露。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崔花陰急忙上前靠到自家男人身邊,細聲安慰。
這一幕已經很顯然了。
行骸竟然滲透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連李元的孩子都滲透了。
如此一來,李元和行骸之間那便是血海深仇了!!
景半楓也急忙湊過來安慰。
而遠處,在渺渺雲端的懸空樓上,青衣長袖紋白梅的男子安靜看著這一幕,繼而又默默收回視線,歎了口氣,卻又緊接著道了句:“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