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噠噠
拐杖在冰雪之地緩緩敲擊。
隨著深入,李元的視線在變得模糊,周身的力量也在飛快消失。
李元默默看著數據。
此時的數據已經跌落到八品了。
而在幾步之後,八品就會變成九品。
再過幾步,他的數據就會變成個位數了。
這些地方李元早讓幼狼探測過了,屬於安全地帶,至少明麵如此。
考慮到沉睡在這裡的“神靈”是打算接納他的,“神靈”絕不會希望此處曝光,狼母還在蠻王手裡,自己的四品血留在黑市鬼域的閻姐手中.
李元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儘到最大的謹慎了,至少明麵上看不出問題。
他停在一個邊界處,看了一眼身側的數據。
這數據已經變成了“8~9”了。
他再看向前方,那幽藍冰柱巨林間,十多丈的陰陽雙魚正矗立著。
雙魚身上的坑坑窪窪,恰是一間又一間的墓室。
幽藍的棺材,以及棺中之人清晰可見。
李元觀察了一會兒,忽地他雙眼眯了眯,因為從他的角度看到一具上方的棺材動了動,其中隱約顯出個“0~1”。
但這“0~1”轉瞬便逝,似乎隻是因為他這外人的到來才真正觸發了。
‘除了狼母之外,還有額外的守衛麼?’
‘亦或是說其實已經有所謂的神靈蘇醒了,隻是覺得蘇醒期未到,所以又睡下了?’
‘應該不會是後者,畢竟事情不可能這麼巧,剛好被我碰到。’
‘看來這裡依然還有危險。’
李元左手拄著拐杖,右手從懷裡摸出白蛇刀。
在大家都是‘0~1’的時候,數量和兵器就重要了。
他看著那陰陽魚,稍頓了下腳步,然後毅然踏入其中。
一瞬間,他看到自己的數據變成了“0~1”。
而他身上的火徹底枯寂了,影血徹底凍結了。
就在這時,一股極難承受的冰寒壓迫而來,他手足冰涼,全身正在快速變冷。
這種冰冷讓他直到自己必須立刻做點什麼,否則沒多久他就會被凍死。
而唯一的活下來的辦法,便是趕緊撤退,或是鑽入棺材。
李元不知道狼母是怎麼在這裡麵待那麼久的,也許是因為玉骸的抗寒能力天生強大?
他默默感覺著自己這已經毫無力量的身子。
任何力量,在這般的環境裡都已經“歸零”。
數十秒後,李元在覺得身子極限差不多快到時選擇了撤退。
他目的很明確,這次來就是解除那位未知存在的陰氣印記的,其餘事暫時不想多管,畢竟這邊的事兒隻要管一管就會越管越多。
所以,他沒去查看那陰陽魚墓室裡上方的異常棺材,也沒去過問那被凍死的前任狼母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神靈”不需要有個人感情的守墓人。
前任狼母去任性地看了一次晚霞,那一次晚霞或許點燃了她的回憶,可卻也換來了她的死亡。
如果李元是那位狼母,他肯定不會去看晚霞。
可那位狼母卻不是李元。
然而,李元並不討厭一個想看晚霞的人。
所以.對於前任狼母的死,他也並不開心。
諸多思緒閃過,李元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出口。
出口處,蠻王,王母,狼母都在。
銀紗的新狼母對著李元微微行禮,卻未說話。
而李元看著蠻王和王母,道了聲:“我們走吧。”
旋即,李元和王母騎狼,蠻王卻赤著腳在地上奔跑。
李元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這才九歲的兒子。
王母輕聲道:“偉大的王時刻都要磨礪自己,便是走路都是一種修行。”
李元頓時不說話了,他輕輕撫了撫身前女子的長發
身份和承擔的責任真的可以快速地改變一個人。
曾經的那個傻大妞已經變成鐵血女王般的人物了。
於是,他從懷裡摸出麵具又戴了起來,輕聲道:“蠻族隻需要一個王。”
數日後,李元離開了西極凍土,他一路往東,過了小半個月就到了黑市鬼域。
閻娘子為他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道:“那印記已經消失了,不過今後你還是要小心天子身邊的大因果應該是在你出手時盯上你的。”
李元點點頭。
不過,
他這次也算是把握了分寸。
隻要他不出手,那便不會被盯上,畢竟之前他在萬人坑附近藏了那麼久都沒出事。
此時
長眠江西。
一處隱蔽的渡口。
三百餘人的鐵騎颯遝而行,徐徐如林地停下。
這些鐵騎威武異常,兜鍪頂端有精致的金屬鹿狀飾品,他們行軍之間,整齊劃一,從遠處看,竟是給人一種融為一體、堅不可摧的感覺。
待到鐵騎抵達了渡口。
兩名穿著錦衣的男子從鐵騎的包圍中緩緩策馬而出。
他們才至,渡口不遠處的蘆葦蕩中立刻蕩出一個灰撲撲的烏篷船。
烏篷船從外看著尋常,可布簾掀開,內裡卻是極為奢華。
兩個錦衣男子上了烏篷船,對著岸邊揮揮手。
那三百多騎兵頓時整齊地扭轉馬頭,鑽入一旁的林子中。
烏篷船破開江水,快速往南。
低矮的船身在江浪之中,顯得渺不可見。
兩名錦衣男子坐在船中,皆是一言不發,閉目養神。
他們從瀚州道的明月府而來。
而明月府便是瀚州道節度“劃地為王”的地方。
說起來,天下九道。
玉京所在之道名為藏龍道。
而藏龍道周邊三道則是“瀚州道”、“雍州道”以及“荒南道”。
其中,“瀚州道”在“綿州道”和玉京之間。
這一道,乃是天下風雲之道,是五行勢力雲集之地。
隻此一道便有“聖火宮”、“玄金觀”、“鏡花水月宮”三處五行勢力,除此之外還有佛門的“密跡寶刹”、“娑竭寺”。
想要在這般群強者林立之地立足並起到防範作用,瀚州道節度使的強大可想而知。
可是,就在天下大亂的時候,這樣的節度使卻偏安一隅。
原本該起到“守門作用”的他,卻是把“玉京之門”丟在那兒,任人進出。
正常來說,天子早就把這般的節度使給恨死了。
可當今天子雖是相貌不似人君,卻也頗有度量,為了確保自身的勝利,他居然秘密遣人前往瀚州道試圖與節度使聯姻。
而天子保證,瀚州節度使嫁來的女子會成為皇後。
隻是這個籌碼可沒法打動瀚州節度使。
於是乎,天子便邀請了瀚州節度使派遣使者前來南地一觀。
這便是這兩位錦衣男子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這兩位,一位乃是節度使幕僚——舒世元,實力僅有六品;
還有一位則是節度使手下的五品高手,名為劉鐵。
船艙之中,寂寂無聲,唯聽船外江水濤濤。
不知過了多久,卻聽“啪嗒”一聲,船首靠岸了。
舒世元和劉鐵鑽出船艙,而外麵的泥地上早有兩架樓輦在等待。
來迎接者乃是一位相貌陰柔的內侍。
內侍側立在樓輦一邊,行禮,揮手,尖笑道:“咱家姓趙,乃是國師門下,兩位使者.請。”
“有勞內侍了。”舒世元還禮,然後卻忽地身子一折,坐入了後麵那間樓輦中。
劉鐵則是往前而去。
趙內侍見此情況,也不勸阻和詢問,而是待到樓輦前的簾子落定後,他抬手道了聲:“起輦。”
次日
小墨山的林子裡,一個樵夫打扮的男人正在高矮不一的樹木間行走。
男人額頭枯皺如樹皮,雙目麻木,似是藏滿了生活的艱辛。
他背著一捆柴火,手裡抓著斧子。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男子,都會覺得他有著沉重的家庭需要背負,也會覺得他的生活裡一定充滿了艱難困苦。
然而,事實上.
這男人卻是李元以“人間變”化成的。
李元幾乎天天花費時間去琢磨“人間變”,他控製著血肉的變化,也去細細辨析人與人的不同,他要確保自己所變成的人就是那個人。
雖說還有那麼一絲不協調,畢竟他缺乏類似生活,而在遇到某些事情時也無法徹底用“對方的心態”去處理問題。可是,他的變化和模仿卻已經算是入門了。
至少這樵夫,就沒人能看出來。
此時,正值七月末。
小墨山上林木繁茂,鬱鬱蔥蔥。
李元抬頭看著一隻隻飛鳥,又選擇著合適的鳥充當他新的眼睛。
一天後,他選出了十五隻。
然後,這十五隻眼睛便“嘩啦啦”地飛了出去。
李元坐在山泉邊,從懷裡掏出個饅頭,就著泉水吃了起來。
這一次,他學了個乖,他讓十五隻眼睛飛到山寶縣附近後,便讓這些“眼睛”都低頭看腳下,轉而開始用它們的“耳朵”去傾聽。
飛鳥隻是他的“媒介”。
本質是,和他親自在那個位置傾聽觀察差彆不大。
李元默默地聽著各方動靜
無數聲潮交織在一起,進入他耳中。
天子還有蓮教這邊的情況相當古怪,而現在.天子蓮教正在和五行勢力交鋒,他這個藏在的暗處的人正好能夠趁機觀察。
兩天後.
深山中,李元忽地皺了皺眉。
因為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呼成功了。”
那是喜悅的聲音,充滿了自豪和激動。
而這聲音,正是祝師的聲音。
緊接著又傳來了一陣驚歎聲。
再接著則是匆匆的腳步聲。
祝師的聲音響起:“見過副教主。”
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不必客氣,祝師,伱受了大周寶庫的傳承,如今竟是真的成功了.
從今往後,你的地位和作用隻會在我之上。
怕是我見到你都要行禮了。”
祝師沉聲道:“蓮教答應我的事,可莫要忘記,我要青瀚城死。”
“自然.”陌生男人的聲音帶著些笑。
旋即,則是一陣兒兵器舞動的聲音。
再接著,傳來一陣陣“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有許許多多的人進入了那裡。
到了此時,李元再也禁不住好奇,讓附近的一隻飛鳥高高飛起,然後向那聲音的源頭飛去,同時開始了觀察。
小半盞茶時間後,他終於看到了。
一個清泉流水的隱蔽山坳間,火爐,鐵錘,鍛造的器械,樣樣不缺。
而上千名鐵匠正手握鐵錘,肅立在山間,用崇拜無比的目光看著最前方的那個灰衣男人。
灰衣男人神色嚴肅,正是祝師。
祝師身側有個身裹黑袍的男子,這男子李元認得,正是黑蓮教副教主——彭光,然而十多年過去,這彭光的實力和十多年前差不了多少,顯是四品進展相當緩慢。
而祝師對麵則有二十人,這是二十個五品,他們有蓮教的人,有天子的人,其中竟然還包括趙純心。
他們各自擔任高位,從各處而來,其中大多是近些年的新晉者。
此時,這些五品紛紛抓起祝師麵前的兵器,一一感知起來。
良久,有五品行禮道:“多謝祝師!”
又有五品朝著旁邊的人道:“這把靈器可真不錯,有了這靈器,我的實力又能提升不少了。”
還有五品用頗為震驚和不敢置信的語氣道:“祝師同時鑄造這二十把不同的靈器,可會精神損耗,可會”
此人話語還未落,便被彭彌打斷了。
彭光擺擺手道:“都退下吧,祝師手段,爾等豈能知曉?”
那些五品一一飛身離去。
這些靈器還無法立刻使用,必須在人氣旺盛處掛上十個月才行。
不過,真正的大戰也要在十月之後了,時間完全來得及。
趙純心也是喜不自禁地握著這把散發著灼熱氣息的火紅的鬼頭刀,她能感受到這把兵器中的力量,也能感到有了這把兵器她的實力將會突飛猛進。
眾人走後,彭光才擔心道:“祝師,您沒事吧?”
祝斑撫須,傲然道:“若是從前,自然不行。
可自我悟透鑄兵之道後靈器,不過如凡鐵,若欲鑄造,輕而易舉。”
彭光道:“那四品靈器呢?”
祝斑淡淡問:“你要麼?”
彭光一愣,旋即大喜,狂喜,滿口道:“要,要要,怎麼不要?!!”
說罷,他又頓了頓道:“不過,祝師,在那之前.天子召見您。
他說,若是您成功了,便讓您去見他。
所以教主才讓我提前來此等候結果。”
“天子?”
祝斑皺了皺眉,“他找我做什麼?”
彭光道:“必是好事,您稍稍收拾一下,我帶您去。”
說完這些,彭光忽地皺了皺眉,因為他越發地感到不對勁。
忽地,他抬起頭,仰望向高處。
他的視線裡出現了雲,出現了野外的飛鳥
他飛快地鎖定了那隻異常的飛鳥。
那隻鳥看似普普通通,可好像已經在他頭頂的雲上徘徊很久了。
然而,這是飛鳥實在是太賊了,飛的又高又遠,在十幾裡之外,以他的力量根本彆想在這兒攻擊到那隻鳥。
彭光本想飛上去把鳥給殺了,但他忽地身子一顫,因為他想起上個月天子祭祀時的遭遇,神色裡不禁顯出凝重。
他依稀記得當初那幾位大佬的凝重,然後他又親自去現場看了看。
那灼熱的氣息,那恐怖的刀氣,便是經過了許久也未曾徹底散去。
那種力量
那種令人恐懼的力量!!!
“怎麼了?”祝斑的詢問打破了彭光的回憶。
彭光回過神道:“沒什麼,我帶您去見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