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一瞬間湧起,卻又化作塵埃,在下一瞬落定。
便如高手交鋒,在圖窮匕見之時,自是一招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螢濯妖知道李元一定會用命星術,隻要李元用了,她就贏了。
因為命星術的最後一步,便是將自己的力量“上傳”到星辰上去。
這就好比李元穿越前的銀行,你帶了大筆的現金去存銀行,銀行在給你清點著鈔票,這個時候你的鈔票就無法再用到其他地方去了,至少無法應對突發事件。
她為了這一天,精心策劃,同時帶了天皇以防萬一。
天皇,乃是夏朝時候的頂級存在,是自己悟出了人間變的天才,可謂乃是驚豔絕倫,一時之選。
有天皇在,螢濯妖的勝算便又增加了。
然而,李元卻已經掌控了第二種力量——新世界的力量。
那是當初他從人皇金身中參悟來的力量,但這力量已經超脫了人皇本身,甚至是紫薇本身,而是混雜山河,回歸山河,成就了.新的天籙。
翻手覆手,隻在一瞬之間。
而這一瞬間,便已落定了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的棋局。
螢濯妖看向李元。
她在李元的眼中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李元的瞳孔竟是變成了令人目眩的金色。
在這金瞳視線的籠罩下,天皇痛苦難言,隻覺身子裡那殘存的力量在飛快消失,放入好不容易維持著青壯身體的他正在快速老去。
他瘋狂翻轉,如受酷刑,全身上下,包括靈魂,無一處不痛。
可即便如此,天皇的意誌卻可怕的驚人,在這疼痛的翻滾中,在意識的不清醒中,他依然大喊著:“爹,兒子好疼,兒子好疼不要殺兒子”
他叫的很淒慘,又情真意切,他是在試圖讓李元分心。
但李元無言,不為所動。
天皇則很快給了又一個應對,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地快速往懸崖方向滾去。
他這是為了逃脫李元的攻擊,畢竟這新力量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更不知道是如何發動的,但他知道若是什麼都不做,那就隻是有死。
李元現在動不了,他就要試著拉開距離,看看有沒有“攻擊範圍”一說。
如果能夠成功“脫離李元的攻擊範圍”,他就會在遠處對李元進行攻擊,那便還能掰回一局。
嘭嘭嘭!
天皇連續滾動,嗖一下騰空,滾出了懸崖邊緣,飛速往下墜去。
隨著墜落,那種恐怖的壓抑感正在消失。
‘這什麼新世界的力量,類似域,而且範圍還不大。’天皇瞬間得出了結論,他心中一喜,‘有戲!隻要我脫離了攻擊,然後以舊時代的力量,完全可以碾壓這新時代的力量。世界在倒退,新自不如舊,李元用不了舊時代的力量,那他就還是輸了!’
天皇隻覺一瞬如年,但周身壓力卻在快速消退。
他努力去睜開眼,可才睜開一條線,卻忽地感覺身子裡癢癢的,血肉癢,骨頭養,哪兒都癢!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下一刹,許許多多的蔓藤從他軀體裡長了出來,繼而在風裡一個晃蕩,如爬山虎般,“啪”一下貼在了崖壁上。
天皇被極限地壓在了懸崖上。
他快速反應,身形瞬間變動,從“李平安”化作了個小孩。
頓時,那原本將他壓的緊緊的植物變得鬆散。
天皇張開嘴,如利刃般的牙齒咬斷那些連接在崖壁的植物,繼而拚儘全力的用雙腿一蹬,要往下跳去。
嗖!
天皇掙脫了植物牢籠,儘管他全身是血,體內有許多植物,但卻還是跳了出去。
可是懸崖絕壁上卻有一棵堅挺的老鬆樹。
隨著天皇的掉落,那棵老鬆樹忽地張開了血盆大口。
天皇掙脫不及,直接被鬆樹抱住。
而這棵平平無奇的鬆樹,此時卻變得極其堅硬。
天皇咬了咬牙,想擠出身子裡最後的力量來斬斷這老鬆,卻發現不過短短的交鋒,他的力量儘然流逝殆儘。
天空中的烈日,無時無刻不在焚燒他的力量。
他的掙紮越來越無力,終於奄奄一息,再無動靜。
崖頂,李元和螢濯妖聽著那漸漸平息的動靜,皆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螢濯妖忽地手中拐杖一旋,往李元猛烈刺去。
李元抬眸看著她,瞳中金光大盛。
螢濯妖頓覺手臂一痛,拐杖跌落。
再下一刹,她四肢中也生出了蔓藤,將她固定在李元麵前。
天空的太陽火辣又歹毒,落下恐怖到能散去人生命的光輝。
螢濯妖本體並沒什麼力量,隻是一瞬,她就失去了力量。
李元瞳孔中金光熄滅。
但那些蔓藤卻依然在生長。
暮色既至,焉能重返?
“這力量不可逆,我也逆不了。”李元道,“你這次出手毫無意義。”
他的聲音裡沒有半分自得,更沒有獲勝後的得意。
他有的隻是疲憊。
螢濯妖躺在地上,滿身青衣皆已被血液染紅。
她也沒看李元,隻是仰頭看著天,眸中光澤正在慢慢流逝。
她已經經曆了太多廝殺,如今剩下用來最終決戰卻隻剩全盛時期的一點點力量,又怎麼可能勝利?
“南鬥,紫薇,穀玄,都去了.現在也輪到我了.”
她麵帶笑容,也不狼狽,甚至還透著一種莫名的解脫。
李元忽道:“過來,吸取我的壽元,活下來吧。”
他若是再無力量,那麼自可能被螢濯妖吞儘,但現在.他卻完全掌握著生殺大權,所以他竟希望眼前的敵人,對手活下去。
螢濯妖是真的愣了下,卻沒動,道了聲:“吸取壽元的天賦,是我騙你的,那其實是我的力量.這一次天地大變後,我沒有能夠再進一步,這力量自然也是沒了。除非,你敞開一切,讓我奪走你的一切,否則我活不下來。”
李元道:“至少,你現在還能吸取壽元,我們還能說說話。說不定,還有辦法呢?”
螢濯妖看著天空。
天空陽光燦爛。
她沒動,隻是道:“來不及了.”
說完這四個字,她終於側頭看向李元,眼中露出譏誚之色,“你是在害怕孤獨?”
見李元沉默,螢濯妖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笑的特彆得意,似乎是發現了這位敵人的軟弱之處,從而感到開心。
但這笑聲,卻被已一連串虛弱的咳嗽打斷了。
忽地,螢濯妖側頭看向李元,臉上掛著回光返照的笑,道了句:“我若說【命星術】不是我放在那裡給你的,我隻是順水推舟,你信不信?”
李元愕然地看著螢濯妖,緩緩皺起了眉頭,問:“那是誰?”
螢濯妖笑道:“這就不是我要煩惱的事了。”
她仰頭朝天,口中忽地輕吟起了莫名韻律的歌曲,像不知哪兒的民謠。
李元再問:“你要我不要回應星空,是什麼意思?”
螢濯妖卻未回答,而她哼著的曲子音調漸緩,終於無聲。
少女失去了特殊力量,在烈陽下,很快成了老嫗,老嫗又化作了一摞白骨.
白骨在高崖的天風裡又慢慢的斑駁,化作了再也無法辨彆曾經的遺骸。
李元的力量傳輸緩慢無比。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李元盤膝未動,入目卻是滿目荒蕪。
深秋讓眼前的叢林變得灰蒙蒙一片,枯葉成了散發著死意的海浪,在雲海下翻滾。
他左看右看,卻見不到哪怕一個人。
而因為山上風大,螢濯妖的屍骨也已被那狂風卷起,滾落到不知何處去了。
李元一直在想她說的話。
如果說【命星術】的存在不是偶然,那麼就意味著還有幕後藏蟄在這時光的陰影裡。
無論是他,還是螢濯妖,都好似成了他的棋子,完成了這最終的一場對殺,分出了勝負。
那麼
如果真的有這個幕後,祂應該快出來了吧?
李元耐心地等著。
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又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天空驟然彤雲密布,陰雲間陡然出現了不少白色的小片。
須臾,便是傾盆大雪,好像天上有人燒著看不到儘頭的紙錢,又將灰燼灑向人間。
李元並沒有等到他猜想中的那個幕後出現。
或許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幕後。
隻是他恰好撿到了【命星術】,而北鬥又利用【命星術】布了個局而已。
“嘶”
李元陡然感到身子一涼。
他側頭看去,卻見是雪花粘在了他皮膚上。
不知為何,他的力量陡然開始跌落。
大雪越來越多,他的力量落的越來越快。
不僅是雪,便是這裡的空氣,吸上一口,都好似是身體裡種下了“化功”的毒素。
“末世到了.”
李元感慨一聲。
他忽地莫名的想到了暖雪。
暖雪,乃采天補地之法。
然而無論天,還是地,其實都是一體,無非是從左手倒到了右手。
那麼,此刻這末世之雪,又是什麼呢?
這是不是采人補天之法?
紛亂的思緒,很快散去。
李元閉目,不再管,也無法再管這些飛揚在末世的雪花,而是諸神無念,全神貫注地專注於【命星術】的運行。
快了
快了
“來不及了。”
“真的來不及了!”
“我悟不出來,我真的悟不出來”
第一古殿,輪回台前,有不少人痛苦地抓著頭發。
這些人無不是之前的強者,是跺跺腳便能威震一方的人。
可此時此刻,還留在這裡的人已然沒有退路了。
一個月多前,當最後一批人離開古殿後,剩下的人便感到整個古殿發生了地震般的顫動,緊接著便是一種強烈的墜落感。
就在剛剛,那批人折損過半,卻又返回了,說是古殿出口消失了。
所有人都明白,古殿已經重新墜入混沌之中了,就算他們再趕到古殿門前,也已經無法再回到陸地。
他們正在向著未知的世界而去。
“不行,我不悟了,不悟了!”一個三品巔峰的隱世世家家主霍然起身,他的壓力已經大到了極致。
旁邊另一名隱世世家家主道:“謝老祖,你現在不悟,還有其他路嗎?不如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等待結果吧。”
謝老祖道:“不!我們還有路!赤風老祖,你忘了人魂殿的至寶了嗎?”
赤風老祖道:“人種果!!”
謝老祖眼中透出狂熱,這已完全不符合他老祖的心性,可這一刻人人皆如熱鍋上的螞蟻,又哪裡還能顧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