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實則已近中秋。
雍瀚邊緣地帶,直接爆發了起義。
這地帶,本就是皇權中心周邊,在這兒爆發可謂是在天子眼皮底下了
但這卻不令人意外,因為無論是天子,還是武部,兵部早就知道了這十八路義軍,甚至在對方起義之前,兵部都已經不知與對方短兵相接了多少次了。
天子嬴末並不慌張,他覺得大周天下穩如泰山,就連在百年前的“蓮教之亂”裡都沒有倒,又豈會在這裡出事?
他放權給了兵部武部,又令親信督軍,自己則是在深宮裡繼續著荒唐的生活。
他見禦花園裡秋葉初落,便忽地心生奇想,命令宮女褪去外衣,在這花園裡互相追逐,嬉戲。
宮女們麵麵相覷。
嬴末直接拔刀殺了一個。
宮女們駭地急忙寬衣,然後強顏在落葉林裡笑著奔跑。
嬴末看著這場景,哈哈大笑,又令侍從拖著新鮮屍體去喂養寵獸,口稱“萬物須有其用,不可浪費”。
而這,不過是他平日裡所作所為的冰山一角罷了。
普通人永遠無法想象一個荒唐暴君的底線能低到何處,可這毫無人性的一切.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著。
嬴末端坐亭中,飲酒作樂,又顧左右,問:“朕性如何?”
左右忙道:“陛下逍遙灑脫,乃是上師心性。”
嬴末自得地輕輕頷首。
未幾,又有人來報,說天師到了。
嬴末急忙起身,去迎。
紫袍道人已近中年,卻雙目平和,待到宮裡,從袖中掏出玉匣,奉上寶丹。
丹色呈紅,內裡有不少血色遊絲。
嬴末指著那遊絲道:“這便是先天血嗎?”
“然。”天師道。
所謂先天血,其實乃是用許多童男童女煉製而成,手段極為殘忍。
也正是皇帝做了這許多暴虐之事,才使得天下越發動亂。
嬴末迫不及待地吃下了這丹藥,然後長舒一口氣,道:“舒服,舒服,朕感覺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當真是將要羽化而登天。天師誠不欺朕,取人補人之道,果真有效。”
天師笑著頷首,這丹藥的核心確是大補之物,又以先師秘法煉成,哪能無效?他卻道:“隻惜天下人不懂君臣之禮,不明白這河山社稷皆為陛下所有。”
嬴末知他說的是義軍起義之事,於是冷笑道:“這般賤民,全然不懂禮數,不明白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侍奉朕。
不過有大將軍和兵主在,此事不值一提。”
說著,他又拉著天師開始聊些長生話題。
而天師對於養生之道和古代秘辛還是知之甚多的,自是東扯西扯,說了許多。
嬴末忽道:“天師,西方神母,你見過嗎?”
天師自是聽老天師彌留之際說過一些有關西方的秘談,和一些真相。老天師死的很不甘心,死前便當真希望這位弟子能夠接過他的遺誌,將他所期待的事繼續推行下去。
小天師自也承受遺誌。
此時,他聞言,略一思索,道:“貧道未曾有幸,但吾師曾見過西方仙家之地。
吾師言其處神異,入其間不老不死,彷如時光停駐。
內有神母,玄鳥進出,取食侍之。
而西方蠻族,也常奉神鴉圖騰,便是據此玄鳥而設。”
說罷,他似是回憶了一番,接著道:“宣帝之時,其常遣使西去,便是供奉那神母。”
這事其實是隱秘,畢竟當初小琞的存在也完全是絕密,便是史官也未曾記載,如今時間雖隻過了七十年不到,但皇帝卻換了六任,自是許多事都不清楚了。
嬴末大喜,道:“果真是有了。”
說罷,他又道:“朕乃人間之主,那神母乃天上之主,豈不正好相配?”
天師一愣,旋即又微笑著頷首,稱陛下所言極是。
隻是他心中卻冷笑不已,要不是為了集天下人之力,以天下人之怒火去參悟那《人皇武經》,他至於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演戲麼?
你一個凡間帝王,當真是沒一點數,豈敢說這種褻瀆神母之言?
但.這個時代是“超凡未現”的時代,而誰若能掌控超凡,誰就可以成為這個時代的主角。
李元坐在天衡山上,手握《人皇武經》。
這呼吸法,他已經看了無數遍,也試了無數遍。
他已經越來越明白一點:這呼吸法就是一種功法,也許是某種初級的入門功法,但卻絕對是開啟新時代的鑰匙。
人皇逆天而行,留下這法門,為的便是給後來者一條路。
這功法雖可能是基礎,入門之法,但隻要有了這條路,便會有人走出無數條路,繼而宛如新芽生枝,在歲月裡沉澱成參天入雲、枝丫繁茂的全新力量樹。
而他也思索過他參悟的那個“暮”字。
在過去,這字怕不是就是天籙。
但新時代,顯然已無天籙。
所以,“暮”字更像是某種由新力量驅動的“某一類術的集合”,又或是本源。這若是參考他穿越前看過的一些遊戲,怕不是“德魯伊自然類詛咒力量”。
呼吸法是功法。
暮是招式。
兩者皆備,按理說就可以使用了。
但偏偏差了一個最關鍵的東西。
‘是什麼呢?’
李元苦思而不得,他已經嘗試過了各種可能,卻發現都不行。
天衡山上,人已經很少了,義軍們早已下了山。
遠處,烽火狼煙,金戈鐵馬,刀光劍影。
那是軍隊和高手,雙重層麵的拚殺。
在這沒有軍陣,沒有靈氣的時代,再強的猛將也是會被耗死的,這就和李元穿越前的那個古代是完全一樣的。
所謂的虎將和智者,一旦被普通的小卒子包圍了,也隻有死路一條。
遠方,
“神”字的旌旗已經打起。
“神母托夢,帝子人間。暴周當滅,正在今朝。”
這口號也已四處散開。
“神王”帝江奉神母之命,滌蕩人間,要拯救蒼生萬民。
而其餘十七路諸侯,也紛紛自稱“神侯”,麾下猛將則稱“神將”,士兵為“神兵”。
神鴉教那教主自不是“神侯”,而依然以原名自稱,同時又宣稱他可以傾聽到神母的“神諭”。
他根據神諭調配了“聖水”,每次大戰前,神兵但凡服下,再口中默誦“神母托夢,帝子人間”這般的口號,便覺興奮無比,力量暴漲,繼而與敵交戰,勇猛務必。
李元沒看過那“聖水”,但估摸著其中應該含有與“興奮劑”類似的東西,總不能是真的法術
因為他神君身份的緣故,不少山下的情報也會送呈上來,以讓他知道義軍的進度。
日月磨蟻,時間很快到了冬天。
當第一場大雪落下時,山下的戰況總算是稍有平息。
十八路義軍,被官府以迅雷斬首之勢滅了六路,但剩下十二路卻各自站穩了腳跟,在雍瀚地帶宛如包圍圈般,圍住了中京。
其中,天衡山義軍更是占了足足十二座城,其下縣村更是數不勝數,而義軍數量也是直接暴漲到了六十萬。
這還隻是一支。
十二路義軍,如今加起來,已足足超過五百萬。
這數字還在增加,每天都在加。
在先後兩任天子的折騰下,大周成功地拉到了“統一”的仇恨。
這比“蓮教之亂”時的仇恨還要嚴重無數倍。
畢竟,蓮教那時候,這片大地基本上是“天災”,是鬼域,是土地貧瘠,百姓被“上天”折騰,這便是要恨也先是恨老天。
可現在,天不折騰了,這天子開始折騰了。
百姓的反應自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義軍就像一點投入油鍋的火,旗幟才打起來,就直接引爆了這數十年來贏氏種在百姓心底的恨。
當初,中京郡主,宣帝,這一對兒“大小菩薩”施給天下的恩情,已經被徹底耗儘了。
百姓隻想要贏氏死。
武部,兵部是強。
但義軍卻直接有了大勢。
不過半年不到,行走在外,已人人口稱“神朝”。
深冬。
大雪封路,各地休戰。
神王神將們在新攻占那素有西京之名的大城中享受著。
隻是才沒多久,一則噩耗就傳來,說是朝廷一支軍隊在風雪裡如閃電般繞至南方義軍的後邊城池,直接完成了斬首戰術,將那些義軍的高層一窩端了。
神王,神將們頓時加倍警戒。
可未幾,西京也直接亂了起來,顯然朝廷在各地都有不少間諜。
雙方從明麵的廝殺變成了巷戰和暗殺。
而朝廷武部因為底蘊的緣故,真正的高手還是非常強大的。
幾個來回後,義軍高層人心惶惶。
因為這才一個多月,他們又聽說再一路義軍的神侯被割了頭,掛在了成門上。
義軍們在人數上和兵部打平,但當武部認真起來,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對手。
慌張的楊江,或者說帝江又急忙去請李元出山執掌神風營。
神王所在,自是武部重點照顧對象。
楊江慌張到了極點。
而.李元也沒拒絕。
臘月寒雪,飛舞漫天。
當公子羽到來,一切就開始了逆轉。
在眾人眼裡,公子羽拎著一把刀,走在西京的街頭巷尾,斬殺了不知武部多少高手。便連那武部兵主之下第一強者的刀王也死在了公子羽手上。
“公子羽”這三個字,第三次浮現在了義軍大旗之上,在最激烈處擋住了武部的斬首計劃。
冰雪緩緩化開。
戰場又換到了正麵戰場。
入冬前還完好的十二路義軍被足足“斬首”了五路,而剩下的七路則是收並各路殘軍。
“武部幽靈”、“索魂惡鬼”之類的言論飄在義軍之上。
而同時,“公子羽”的名聲也徹底在各處炸開了。
有人傳聞“公子羽”已經悟透了人皇武經。
有人傳聞“公子羽”從“元帝”李元那邊獲得了舊時代隱藏的超凡秘密。
各種傳聞,匪夷所思,無不在拔高著公子羽,也無不在證明著公子羽可能確與那位“李元”有著密切關係。
當然,
這些傳聞都是李元讓人傳出去的。
開春。
義軍高歌猛進。
天子開始慌了,除了武部兵部之外,他又下了“勤王令”,任何勤王軍隊都可獲得軍功,也都能論功行賞。
不少家族雖然厭惡天子,但對義軍也絕對談不上有好感。
隻是,還需時間發酵。
待到這一年秋到來時,不少剿賊的軍隊也已出現了。
隻是義軍這邊人數實在眾多,天子也就是仗著雍瀚地帶的地域遼闊,而在苦苦支撐著。
斬首計劃再度被武部提上議程,而羽公子就成了最大的絆腳石。
深秋
李元一邊參悟《人皇武經》,一邊教導著義軍中高手的修行。
他在義軍的地位極度拔高,已經和“神王”以及兩位極其厲害的“神侯”,還有神鴉教教主並駕齊驅了。
所以,他也輕鬆地將一些人手派了出去。
一路往西,明著是探查西方風土情況,實則是調查小琞所在。
一路往東,探查東海仙域如今變故,以知曉平安,心玄後續如何。
一路往北,去大荒給呼延家傳一句話,隻問一句還認不認當年承諾,附上一封信,信上寫了半句詩“綠水藏春日”。
做完這些,他便開始繼續等。
他還在釣魚。
他在等那位可能的幕後。
這一日,郭沁忽地來尋他。
這綠裙少女對李元越發的表現出一種“想親近,卻不敢親近”的複雜情愫。
羽公子的刀,太快太快了,任何靠近的人都會被割傷。
隻是,她心底對公子羽的仰慕卻是越來越多。
江湖兒女,哪個女子不愛英雄?
尤其是公子羽。
不僅是郭沁,公子羽已經成了義軍中不少懷春少女夜夢時所想的那位少年郎.
隻不過,羽公子站的太高,她們靠不近而已。
“公子.”郭沁輕輕喚了聲。
李元應聲。
郭沁笑道:“旁人都道公子難以親近,我卻知道其實誰都可以來公子這邊坐坐。”
說罷,她又暗暗歎了口氣,心裡酸澀道:‘便能靠近又如何呢?我終究還是配不上公子’
李元隨和地問道:“何事?”
郭沁深吸口氣,定神,輕聲快速道:“我爹找你,說發現了人皇武經的重要秘密,但秘密太大,他如今隻和親兵在那邊守著,另派親兵秘密通知我來尋伱。”
李元問:“神王呢?他可曾說?”
郭沁搖搖頭,道:“我爹隻找了你,也許在我爹心裡,隻有公子您這樣的武者才配去收獲人皇武經的重要秘密。”
說完,她臉上莫名的紅了紅,顯然是對郭溪的做法有了些自己的猜測。
李元神色微凝,然後忽地笑了起來,他起身,道了聲:“好,我稍作喬裝打扮,輕騎出城。”
說罷,他轉身去了灰色袍子,又取了之前準備的銅麵具扣在臉上,繼而將兩把長刀藏在了袍中兩側。
這兩把長刀皆是如今這天下的名刀,一把是他擊殺那武部第一刀王得來的,刀名他也沒留意。
還有一把,則是義軍為了孝敬他,而從不知哪個權貴的府邸裡搜出的,刀名他也沒管。
總之,這兩把刀他很滿意,因為戴上後,他的數據已經變成了“37~40”,這在眾人普遍“10”以下的時候,非常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