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昏迷的這些時日,都是從祖母與他說話時揣摩出何時日月更替,猜測時間的流逝。
他昏迷了兩個多月,但對他來說這比兩年,甚至是二十年都還要漫長。
不能動,不能言,形同瞎了的啞巴癱子。
沒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事了。
他雖曾為罪籍十年,但也是個驕傲的人。
他受不了如同廢人一樣,在發現自己昏迷不醒卻保留著神誌時,起初他迫切想醒過來。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每一天對於他來說都非常漫長,在漫長的半個月過去後,他的想法也一日比一日消極。
每天神誌清醒時,第一個想法就是——他今日怎麼還不死?
長此以往,他便沒了活下去的念頭,更沒有再去想他何時能醒。
但如今沐浴在日照之下,感受到了鮮活的氣息。
祁晟想睜開眼的想法忽然強烈,他想瞧瞧這蘇氏這會到底在做什麼。
昏迷這麼久,祁晟很清楚自己五感很弱。
聽不了太遠的聲音,食物滋味很淡,更聞不到遠處的氣味。
所以這是得把花放得多近,他才能聞到花香?
還有,這風也古怪得很,竟隻會懟臉吹。
不用多想,祁晟也猜得出來,這花香和清風都是蘇氏弄出來的。
他祖母可沒這種刺激人求生的巧思。
顯然,這蘇氏是個聰明的婦人。
雖猜到了是蘇氏故意而為之,但祁晟也很受用。
比起在屋子裡躺著,外邊確實讓他感覺到了鮮活的氣息。
春花和秋花都坐在竹床上,都好奇地盯著祁晟瞧。
兩個孩子都沒進過祁晟的屋子,所以這是她們第一回見到祁晟。
春花盯得入迷,說:“娘,這個叔叔長得好好看呀。”
何老婆子聽到這話,嘴角上揚。
可不,她孫子的好相貌,可是十裡八鄉都出了名的。
陸鳶在一旁舉著花扇著扇子,看了眼祁晟。
該說不說,就衝著祁晟的這張臉,要是他醒來後,願意和她搭夥過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目光從祁晟的臉上移開,落在倆孩子的是身上。
記憶裡,蘇麗娘似乎從來沒與孩子說過要改嫁的事。
秋花且不說,春花都已經懂事了,要是知道她娘要改嫁,也不知道會不會鬨。
日照漸漸曬了起來,祁晟也在外頭躺了小半個時辰,該把他弄回去了。
隻是李老漢不在,隻得是陸鳶半扛著祁晟的手臂,何老婆子在旁幫扶著弄進的屋子。
祁晟昏睡兩個多月,身形消瘦了許多,但骨架還在,依舊很沉,陸鳶也扛得很費力,好不容易才把人連拖帶扛地放回了床上。
何老婆子打量了一眼蘇氏,她因把孫子扛回來,額頭滿是汗。
這幾天蘇氏的改變,對孫子的細心照料,何老婆子也都看在了眼裡。
看來蘇氏是真心打算留下來過日子的了。
陸鳶拿扇子扇了一會自己後,找了個竹筒,把野花插了進去,再拿到自己住的屋子,放到了地上。
她環視了一眼這破爛屋子,這花放在地上,沒起到點綴的作用,反倒襯托得更寒酸了。
寒酸且不說,就現在四處漏風,夏秋兩季倒是涼快,就是到了冬日,定然是不能禦寒的。
想要禦寒,就得從屋頂到四麵牆都修一修,是個大工程。
可一想到再有十來天就要與大公雞拜堂,在拜堂過後就得和祁晟成為床搭子。而兩個小的,大概也會和何老婆子住一個屋。
若是這麼安排下來,也就暫時不用操心房子的事了。
陸鳶胡思亂想了,就去乾活了。
把屋子裡筍乾拿出去晾曬。
曬了三天的筍,已經半乾,能吃,但還未曬乾透,儲存不了多久。
要想儲存時間長,就必須曬得更乾。
她揀一把筍乾,放碗裡用水泡著,打算中午燉來吃。
陸鳶琢磨著今早上午也沒什麼活乾,終於可以歇一歇了,可進廚房看見沒多少柴薪了。
她還記得上回在山裡看見的蛇,她一想到要到山裡砍柴,隻覺頭皮發麻。
可附近的樹都是不能砍的,要是不去山裡砍柴,用什麼燒火,用什麼來煮豆漿?
陸鳶覺著頭大。
迫不得已,她再次戴上何老婆子先前給的香囊,拿上柴刀和扁擔準備出門砍柴。
這回得多砍一點,之後就不用頻繁去砍柴。
陸鳶與何老婆子打了一聲招呼,就出了門。
這回她可不敢進山裡,隻敢在外頭尋一些矮樹砍,還時不時地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地。
砍了好一會的樹杈,她砍得手發麻,卻才得一小把的樹枝。
歇了一會兒又繼續,約莫砍了一個多時辰,大抵也夠用半個多月的了,陸鳶才作罷。
她搓了幾根草繩用來捆樹枝,捆得實實的,掛在扁擔兩頭,挑著就回去了。
樹枝不多,不算特彆重,她挑得也相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