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她也逃不掉,她想離開這裡,隻有來時那條路可以走。”
陸允深說著,卻總感覺不對勁。
一個征戰多年,統領幾十萬兵馬的大將軍,會親自來送黃金,很是耐人尋味。
憑許靖央的本事,不會看不出這是個勒索死局。
給了黃金就是承認欺君之罪,她豈敢來?
可是她偏偏來了,還獨自一個人。
身旁的侍衛說:“馬厚的身份不一般,從前在神策軍,管著六個隊伍的精銳騎兵,對許靖央格外重要,這才是她來的原因。”
陸允深擰眉。
這話聽著好像沒什麼問題,可是,仔細想來,感覺非常不對勁。
即便是馬厚,犯了逃兵罪以後,被許靖央直接革除軍籍。
可見她當時想要留情,如果這次她也想跟馬厚說和,完全沒必要親自來,而是指派丫鬟來送金子就可以了。
這樣即便被抓住,她也能脫身,將責任推卸給丫鬟。
她竟然親自來了,難道是為了……
陸允深猛地抬眸:“不好!”
他立刻起身,帶著埋伏在此地的百名侍衛,紛紛朝木屋跑去。
他們的鐵鎧在雷夜裡,鏗鏘作響。
重重的步伐踏至門口,陸允深將門拉開,用火把照亮內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該死!”陸允深頓時怒喝,“她跑了!”
不僅如此,她還帶走了馬厚!
侍衛進屋內檢查,發現了很大一灘血,還有拖拽的痕跡。
就在這時,一輛黑騎踏來,侍衛高喊:“大人,出事了!”
馬匹勒停,侍衛幾乎是滾下來。
“大人安排看守馬厚母親的四名暗衛,皆被斬殺!”
陸允深眸色驚變:“馬老夫人呢?”
侍衛跪地:“不知所蹤!”
陸允深一拳打在門扉上,將木門打的裂開。
“我們被她算計了!”
許靖央竟先走了一步棋,她知道他們的目的,她還來了,並且很可能殺了馬厚,還提前帶走了馬老夫人。
原本是她必定投降的死局,竟讓她單槍匹馬地殺了出來。
侍衛納悶:“可是她怎麼跑?她的馬還在坡下,一旦從木屋出來,要想原路返回,我們就能看見,剛剛一個人影都沒有!”
陸允深猛地眯眸:“火把給我!”
他借著火把,照亮眼前的土地,跟著滴滴答答的鮮血,找了出去。
卻見,那滴答的鮮血,竟在河岸邊消失了。
百名侍衛齊刷刷抬頭,看向那湍急的河水。
陸允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唯有頭頂悶雷,好似打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
侍衛已經徹底傻眼了。
“她,她難道還能從這跳下去,從水路走?這可是伊水最湍急的一段河流了,這絕不可能!”
“有可能,”陸允深聲音低沉,透著肅殺,“如果是許靖央,一切都有可能。”
她身手太好了,且將他們的步驟掐算的一清二楚。
陸允深自以為布局縝密,許靖央插翅難飛,卻沒想到,她竟敢順著湍急江水遊走。
神策大將軍,名不虛傳。
陸允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立刻轉身,手握著劍柄,厲聲吩咐:“叫人包圍下遊每個路口,調派所有親兵,她拖著一個馬厚遊不遠,王爺離京前有令,此事若辦不成,回來要我們的命,許靖央,絕不能放走!”
“是!”
輕鎧侍衛們腳步聲震震如雷鳴,飛快跑了出去。
劈哢閃電竄在雲層中,細密的雨絲紛紛而落。
竹影和寒露站在上遊密林邊,焦急等待。
“大小姐還能平安趕來嗎?”竹影擔心的不行,“下雨了,水流會更湍急,順流而下還有機會,逆流而上……真怕大小姐撐不住。”
寒露看著她:“要相信大小姐一定可以。”
許靖央說了,要她們在上遊等著,因為她猜測,平王派來埋伏的人,一定會以為她去下遊了。
人的本性第一反應,都是選擇最方便、安全的路。
所以許靖央要反其道而行。
等了片刻,忽然,一隻手猛地抓住岸邊的稻草。
“大小姐!”
竹影和寒露雙雙趕去,一齊將許靖央拉了上來。
許靖央已經渾身濕透,黑發披在肩上,她腰上還綁著一根繩子。
寒露拖著繩子拽上來,是一個麻袋,裡麵塞著馬厚的屍體。
“大小姐,他……”
“已經死了。”許靖央被水泡過的麵色有點蒼白,卻英氣逼人,仍顯得冷靜銳利,“但我不能把他的屍首留給彆人,我自己的兵,我要替他收屍。”
許靖央帶的那把傘,其實撕開了以後,裡麵是一個卷起來的麻袋還有草繩。
如此她才能順利拖著馬厚,在江水裡爭流。
竹影立刻展開鬥篷,披在許靖央身上,寒露負責扛起麻袋,跟在她們身後。
主仆三人快步朝密林裡走去。
不多時,羊腸小道儘頭,停著她們準備好的馬車。
上了馬車,許靖央立刻有條不紊地脫下濕衣,換上乾淨的衣服。
也是這個時候,寒露才徹底看清楚她的身姿。
沒有一絲贅肉的挺拔身材,修長的胳膊和腰身,每一寸肌理都是在戰場上曆練促就的。
隻是,許靖央後腰有兩道非常刺眼的疤痕。
當時傷勢一定很深。
寒露是做暗衛的,她很清楚,這樣的疤痕,一定是有人拿著刀,從許靖央的後麵劈向她,差點將她腰斬,才會留下這種傷。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
車夫壓低的聲音帶著一點畏懼:“大小姐,外頭有好多侍衛,堵住了咱們的路!”
許靖央擦拭濕發的動作頓住,鳳眸掀起漆黑的波瀾。
她微微挑簾,朝外看去——
一個個黑衣侍衛猶如暗夜裡的鬼魅,沐浴著大雨,殺氣騰騰地立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