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錢眼神一亮,迅速將泡著布條的木盆推到角落陰涼處蓋好,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向前廳。
他臉上瞬間掛起了那副熱情洋溢又帶著點市儈精明的職業笑容。
剛掀開布簾進入前廳,就看到一個穿著灰色短打、身材精瘦、臉上帶著風霜之色的中年漢子,正有些局促地站在櫃台前。
他背上果然背著一個不小的灰色包袱,包袱皮上沾著些乾涸的泥點。
漢子眼神閃爍,不時警惕地掃視著當鋪四周,右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鼓囊囊的地方。
看到陳三錢出來,漢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想到當鋪朝奉這麼年輕。
他清了清嗓子,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掌櫃的…呃,小哥?收…收東西不?」
「收!當然收!」陳三錢笑容滿麵地繞到櫃台後,「咱們四海典當行,童叟無欺,隻要是值錢的玩意兒,來者不拒!客官您有什麼好貨,儘管拿出來掌掌眼?」
漢子猶豫了一下,又警惕地看了看門口,才解開背上的包袱,放在櫃台上。
包袱裡是幾件沾著泥土的陶罐碎片,幾個鏽蝕的銅錢,還有一塊巴掌大小、灰撲撲的、刻著模糊花紋的石板。
東西一拿出來,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更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腐朽氣息彌漫開來。
「在…在城外亂葬崗邊上挖到的,」漢子聲音壓低,帶著點緊張,「聽…聽說以前是個古修士的埋骨地…您給看看?」
陳三錢心中了然。果然是個“土夫子”,挖墳掘墓的散修。
這種人手裡出來的東西,真假難辨,風險高,但也可能藏著意想不到的“死賬”。
他臉上笑容不變,拿起那塊灰撲撲的石板,入手冰涼粗糙。
他學著金算盤的樣子,用手指細細摩挲著上麵的模糊花紋,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土腥味很重,但深處確實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陰冷的靈力殘留,很古老,很稀薄。
是真的古物,但價值…恐怕有限。
他又拿起一個鏽蝕的銅錢,指甲用力刮了刮上麵的綠鏽,露出一點暗黃的銅底。
「嘖,客官,」陳三錢放下銅錢,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這些東西…年頭是有點,可這品相…」他指著陶罐碎片:「碎得太厲害,拚都拚不起來了。」又指著銅錢:「鏽蝕太深,靈力全無,當個古錢把玩都嫌臟手。」最後拿起石板:「這塊鎮墓石倒還完整點,可惜靈力散逸得差不多了,上麵的符文也模糊不清…」
他看著漢子越來越緊張失望的臉色,話鋒一轉:「不過嘛,勝在是個真‘古料’。這樣,打包價,給您五枚下品靈石。您看如何?」
「五枚?」漢子瞪大了眼,顯然覺得太低,「我…我挖了好幾天!差點被陰煞氣侵了體!這石板…這石板說不定是寶貝!」
「客官,」陳三錢歎了口氣,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您也知道,這亂葬崗出來的東西,帶著陰氣晦氣,我們收進來還得找人做法事淨化,這都是成本啊!而且…」他壓低聲音,指了指外麵,「七大派最近查得嚴,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風險大著呢!五枚靈石,真的是看您辛苦,給的實在價了!要不,您再去彆家問問?」
他作勢要把東西推回去。
「彆!彆!」漢子急了,一把按住包袱,臉上掙紮了一下,咬牙道:「成!五枚就五枚!不過…小哥,你…你能不能給現錢?彆打當票了!」他眼神閃爍,顯然不想留下任何交易記錄。
陳三錢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理解的笑容:「懂!規矩我懂!您稍等!」他轉身,從櫃台下的暗格裡數出五枚帶著雜質、但光芒還算穩定的下品靈石,啪地一聲拍在櫃台上。
漢子眼睛一亮,飛快地抓起靈石揣進懷裡,連包袱都不要了,轉身就走,仿佛生怕陳三錢反悔。
陳三錢看著漢子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隻剩下冷靜。
他拿起那塊灰撲撲的鎮墓石板,手指再次摩挲著上麵的模糊紋路。剛才他話隻說了一半。
這石板上殘留的陰冷靈力雖然微弱,但紋路走向…似乎和剛才當票背麵被墨汁洇出的殘缺符文,有某種極其隱晦的相似感?是巧合嗎?
他搖搖頭,暫時壓下這個念頭。五枚靈石收一堆破爛,看似虧了。
但這些東西,尤其是這塊石板,處理一下,比如用藥水泡掉表麵的泥殼,再編個“古修士洞府陣基殘片”的故事,轉手賣給那些對“古修遺物”有執念的低階散修,至少能翻三倍!這就是“死賬”的利潤空間!
他正盤算著,門口光線一暗。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道袍、麵容清臒、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修士走了進來。
他道袍雖然舊,但漿洗得乾乾淨淨,神情嚴肅,眼神帶著一種古板的正氣。
背上斜挎著一柄古樸長劍,劍穗都有些褪色了。
陳三錢眼皮一跳。
這人他認識,是附近一個早已沒落的小門派“青鬆觀”的長老,道號玉清子,煉氣後期修為。
玉清子是當鋪的“常客”,不過,他是來當東西的。
「陳小友,」玉清子走到櫃台前,聲音平和,但眉頭微蹙,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愁緒,「煩勞看看此物。」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用黃綢布仔細包裹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一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的線裝書冊。封麵上用古篆寫著三個字:《青鬆劍訣》。
「唉,」玉清子歎息一聲,帶著濃濃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慚,「觀中弟子修行,需購置幾味固本培元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