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不繼,隻得…隻得將這本祖師傳下的劍訣心法…暫且典當。當期…三個月吧。不知能當幾何?」
陳三錢心中了然。
這玉清子是個死守規矩的老古板,堅信苦修才是正道,最是看不起自己這種“鑽營牟利”的當鋪中人。
但門派的窘迫,又讓他不得不一次次放下身段,來典當祖師傳下的典籍。
他拿起那本《青鬆劍訣》,裝模作樣地翻了翻。
書頁泛黃,墨跡清晰,確實是有些年頭的東西。
內容…隻是一套平平無奇的基礎劍訣和引氣法門,放在七大派連外門弟子都懶得練。
唯一的價值,就是那點“古舊”的噱頭和玉清子這份“祖傳”的名頭。
「玉清道長,」陳三錢放下書冊,臉上帶著職業化的惋惜,「您也知道,如今這世道…劍訣心法,尤其是基礎類的,實在是不太…值錢了。各大門派公開傳授的基礎法訣,比這精妙的也有不少…」
他故意頓了頓,看著玉清子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窘迫和失望,才慢悠悠開口:「這樣吧,念在是道長您祖傳之物,又是為了弟子修行。這本書…死當,給您八枚下品靈石。若是活當…當期三個月,隻能給五枚,贖金需七枚。您看?」
玉清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道袍的下擺。
死當祖傳之物,這是大不敬!可活當…五枚靈石,杯水車薪!贖金還要七枚,更是雪上加霜!
他掙紮了許久,最終,對弟子的擔憂壓過了對祖師的愧疚,聲音乾澀:「…死當吧。」三個字,仿佛用儘了他全身力氣,脊背都佝僂了幾分。
陳三錢麻利地數出八枚靈石,又拿出當票簿,提筆書寫:「收:《青鬆劍訣》手抄本一冊(基礎類),死當。折價:下品靈石捌枚。經手:三錢。」
寫完,他撕下當票,連同靈石一起推到玉清子麵前。
玉清子看也沒看當票,抓起靈石,將那本《青鬆劍訣》往陳三錢麵前一推,轉身就走,腳步倉促,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陳三錢拿起那本還帶著玉清子體溫的劍訣,隨手翻了翻,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基礎劍訣?不值錢?那是玉清子不懂包裝!
把這本“青鬆觀祖傳秘典”和牆角那堆“古修士遺物”放在一起,編個“古修士洞府出土的劍道殘篇”的名頭,再找幾個托兒在散修坊市裡吹噓一番…轉手賣個三五十靈石,不成問題。
死人東西無主賬,活人祖產…同樣可以變成“死賬”!
他正盤算著如何“包裝”這本劍訣,門外街道上,暮色漸濃。
雨不知何時停了,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著天邊最後一抹慘淡的灰光。
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幽靈般貼著當鋪對麵的牆根陰影,快速移動著。
那是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少年,衣衫襤褸,臉上臟兮兮的,唯有一雙眼睛異常靈動狡黠。
他的右手,天生有六根手指。
少年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像條滑溜的泥鰍,嗖地一下鑽進了當鋪旁邊一條堆滿垃圾的狹窄死胡同裡。
陳三錢目光掃過窗外,正好看到那六指少年消失在胡同口。
他認識這小子,叫白小蟬,是當鋪街有名的扒手兼偽造高手,據說能徒手仿製任何門派的低級令牌和當票。這小子鬼鬼祟祟地鑽死胡同乾嘛?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很快被更重要的“生意”淹沒。
他低下頭,準備將玉清子的《青鬆劍訣》登記到《古遺拾荒錄》裡。
就在這時——
一股冰冷的、帶著濃烈血腥味的殺意,如同無形的冰錐,毫無征兆地刺穿了當鋪前廳相對平和的氣氛!
陳三錢猛地抬頭,渾身汗毛瞬間炸起!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僵硬地、緩緩地轉過頭,目光投向當鋪大門外,那條被暮色籠罩的、濕漉漉的街道。
在街道對麵,一間早已廢棄的、門板歪斜的破茶館屋簷下,一道高大魁梧、穿著暗紅色勁裝的陰影,如同凝固的雕像般矗立在那裡。
昏暗中,那道從左眉骨斜劈到右臉頰的猙獰刀疤,如同一條扭曲的蜈蚣,反射著最後一點天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血手李三!
他環抱著雙臂,那雙在暮色中如同兩點猩紅鬼火的眸子,正穿過當鋪敞開的門板,死死地、無聲地鎖定在櫃台後的陳三錢身上!
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殘忍而玩味的獰笑!
仿佛在說:小子,天黑了。該算算我們的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