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裡瞬間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
秦知縣盯著林川冷下來的眼神,訕笑一聲:“總旗誤會了!本縣也知總旗絕不肯收這錢,隻是這張員外非要本縣轉達,既如此,咱們不說他了!”
“如此最好。”林川抱拳道,“林某方才有些失禮,縣尊多擔待。”
“哈哈哈,性情中人!喝酒喝酒……”
酒過三巡。
“唉!”一旁陪酒的師爺,忽然歎了口氣。
秦知縣立刻橫眉怒目:
“趙師爺,這等場合怎可長籲短歎?”
“小的失禮了!”師爺慌忙起身作揖,“隻是見總旗少年豪傑,再想想那焦頭爛額的糟心事,一時沒了分寸……”
“你這家夥,怎能提這糟心事!”
秦知縣拍案震得酒杯晃動,眼角餘光卻瞥了一眼林川。
林川低下頭,一口飲儘杯中酒。
辛辣滑過喉頭。
心中暗笑。
先是以女兒為餌試探親疏,又借礦洞之事窺測立場。
兩輪交鋒下來,終於要拋出真正的鉤子了。
他假裝一愣,問道:“不知縣尊有何糟心事?”
秦知縣臉色陰晴不定,歎氣道:
“青羊山近日匪患猖獗,竟然敢劫官糧!”
青羊山?
“既有匪患,縣尊何不派兵清剿?”
“說來話長……”秦知縣搖搖頭,“青羊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上月派去的三十鄉勇,連‘一線天’都沒闖過,便被亂箭射成了刺蝟!”
“為何不去州府請兵?”林川皺眉問道。
林川來鐵林堡後,讀過《州府衛戍典章》。
大乾軍製森嚴,府兵作為朝廷直屬武裝,不僅承擔著“守疆土、平內亂、護漕運”的三重職責,更明確規定“凡州府轄內匪患,須在接報三日內出兵清剿,貽誤者按軍法處置”。
青羊山地處青州咽喉要道,常駐一支千人規模的府兵。
彆說區區山賊劫糧,便是獵戶誤闖禁區,府兵都該循例巡查。
林川餘光瞥見秦知縣臉色一慌,繼續不緊不慢道:
“據卑職所知,青州府兵第二衛就在離青羊山三十裡的白楊鎮。按律,縣尊上報匪情後,府衙當立即調撥兵馬……”
他故意拖長尾音。
“這……”
秦知縣的笑容僵在臉上。
師爺突然咳嗽了兩聲:“總旗有所不知,府兵……在忙著押運漕銀!”
“對對,押運漕銀。”
秦知縣抓起酒杯猛灌一口,
“再說那些兵油子,沒個千八百兩銀子,哪肯蹚這趟渾水?”
這漏洞百出的托辭,反倒坐實了林川的猜想。
所謂“匪患”,絕對有貓膩。
否則怎會放著近在咫尺的府兵不用,卻來拉攏他這個小小的總旗?
不過,林川卻沒想著拒絕。
清剿匪患雖非邊軍職責,卻是個練兵的好機會。
鐵林堡二十多個弟兄,練了這麼些天,也該試試成果了。
況且,趁這個機會,還可以敲一筆竹杠。
“林某倒是有個法子。”
林川緩緩開口:“隻不過……”
“總旗但說無妨!”秦知縣說道。
“林某雖屬邊軍,卻也知戍衛所職責所在。”
林川故意拖長聲音,
“隻是鐵林堡二十來個弟兄,每日操練就要耗兩石糧,若是剿匪……”
“總旗放心!”
秦知縣眼睛一亮,立刻接口,
“本縣願出兩千斤粟米、十壇火酒,作為剿匪軍需!”
“兩千斤?”
林川挑眉,“怕是不夠弟兄們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