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沉默。他知道自己正被卷入一場巨大的陰謀,而他對自己的過去、能力、甚至體內那個銀眸的存在都一無所知。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銀眸的聲音帶著譏諷。
(“包括你,包括我。”)
窗外,雨聲漸歇。紐約的夜空露出一彎蒼白的月亮,像是沉默的旁觀者
江夜白站在閒索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刻有"深淵呼喚深淵"的龜甲。窗外的暴雨將紐約的天際線模糊成一片灰色的水彩,遠處自由女神像的火炬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
"所以你們覺得,我是個人形海綿?"他轉過頭,龜甲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
穿橡膠圍裙的女孩——她現在自我介紹叫瑪琳——正用潛水鏡掃描著一罐發光的海藻。"比那有趣多了。"她頭也不抬地說,"上周我們在東河打撈到一個會背誦《奧德賽》的章魚,但它可握不住三叉戟的複製品。"
辦公室角落裡,艾薩克正用放大鏡研究一塊長著人臉的珊瑚。老人突然打了個噴嚏,噴出的水霧在空氣中凝結成微型的彩虹。"1968年佛羅裡達礁群也出現過這種變異,"他嘟囔著,金牙上粘著海藻碎片,"那時候我們還以為是蘇聯人的生化實驗..."
索菲婭輕咳一聲,翡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重點是,"她指向桌上紐約市的微縮模型,曼哈頓的藍色區域正在緩慢擴散,"這些異常現象都在增強,而你是目前唯一不受影響的...容器。"
江夜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些曾經閃現的銀色光痕現在完全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他想起銀眸說過的話——他們像解剖魚一樣研究你。
"我還是不明白,"他儘量讓聲音聽起來隻是困惑而非戒備,"如果我和亞特蘭蒂斯沒關係,為什麼我能..."
"誰說非得有關係?"伊萊突然插話。他正用鑷子從漂流瓶裡夾出一縷發光的物質,那東西像水母般在他指間扭動。"1943年費城實驗時,有個麵包師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軍艦甲板上——他這輩子連遊泳都不會。"
瑪琳終於放下她的海藻樣本,潛水鏡上的數據流停了下來。"我們查過你的基因譜係,"她說,"往上數八代都是內陸農民。但有時候..."她聳聳肩,"大海就是會選中最不可能的人。"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牆上掛著的老照片:一群穿著上世紀服裝的人站在海灘上,中間是個抱著三叉戟的小女孩。照片下方用花體字寫著"1927年,長島異常潮汐調查組"。
"閒索存在的時間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長,"索菲婭順著他的目光解釋,"我們處理過會預言的海馬、長著人臉的水母、在淡水裡存活的海星..."她停頓了一下,"但這次不一樣。"
江夜白走到檔案架前,手指拂過那些貼著標簽的玻璃罐。其中一個罐子裡,某種半透明的生物正隨著雷聲的節奏發光。"所以你們找上我,隻是因為我能拿得起那個複製品?"
"不,"伊萊突然笑了,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是因為你拿著它的時候,真品在教會的博物館裡產生了共鳴。"
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江夜白感到胸口的圖騰微微發熱,仿佛在回應什麼遙遠的呼喚。
"這不可能,"他聽見自己說,"我和亞特蘭蒂斯沒有任何..."
"我們知道,"索菲婭打斷他,手指輕輕敲擊著龜甲,"但大海有自己的邏輯。"她指向窗外,"就像現在的暴雨——氣象局說這是正常的春季降雨,但你知道哈德遜河底正在發生什麼嗎?"
瑪琳調出一個全息投影:河床的掃描圖上,無數發光的紋路正組成一個巨大的三叉戟圖案。"從你握住複製品的那一刻起,"她輕聲說,"這個圖案就開始形成了。"
艾薩克突然從角落裡蹦出來,手裡舉著一個還在滴水的海螺。"聽聽看!"他把海螺湊到江夜白耳邊,"這是今早從炮台公園撈上來的!"
海螺裡傳來模糊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水下低語。江夜白皺起眉,試圖分辨那些音節,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那些聲音...他好像在哪裡聽過...
("彆聽。")
銀眸的聲音像一柄利刃劈開混沌。江夜白猛地放下海螺,發現其他人都盯著他。
"你聽到了什麼?"索菲婭向前傾身,耳墜在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江夜白搖搖頭。"隻是雜音。"他撒謊道,感覺胸口的圖騰跳了一下,仿佛在嘲笑他的掩飾。
伊萊和索菲婭交換了一個眼神。瑪琳默默調出了另一個全息投影——這次是江夜白的生物讀數,圖表上顯示當他聽海螺時,腦電波出現了奇特的波動。
"有趣,"伊萊推了推眼鏡,"普通人聽到的要麼是白噪音,要麼直接暈過去。而你..."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男子衝了進來,手裡抓著一台正在報警的儀器。"碼頭區!"他氣喘籲籲地說,"海水開始逆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窗外。雖然暴雨依舊,但哈德遜河的河水確實在違背常理地向源頭倒流,露出泥濘的河床。更詭異的是,河底隱約可見發光的紋路,與全息投影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索菲婭猛地站起身,翡翠耳墜撞在她的臉頰上。"所有人,立刻去碼頭。"她轉向江夜白,眼神複雜,"你也來。"
江夜白跟著他們走向電梯,胸口的圖騰灼熱得幾乎要燒穿皮膚。當電梯門關閉的瞬間,他仿佛聽見銀眸在他耳邊低語:
("他們以為自己在研究大海...卻不知道大海也在研究他們。")
電梯下降時,江夜白透過鐵柵欄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陳列著三叉戟複製品的水晶柱。在昏暗的燈光下,戟身上的符文似乎正在緩慢蠕動,像是有生命的藤蔓。
而遠在幾個街區外的教會博物館裡,真正的三叉戟正在玻璃展櫃中發出微弱的藍光,與江夜白胸口的圖騰保持著完全一致的脈動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