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莫思身外無窮事(下)_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_在線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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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莫思身外無窮事(下)(2 / 2)

——【漢水襄陽城,黃昏】——

摩醯首羅天王沒有朝著城頭大纛而去,反而孤身一人奔出襄陽城外,朝著北邊浩浩來去的漢水之畔走去,登上一處渚崖遙遙眺望,沉默不語。

“此處的日夜更替,已經不知不覺重複百卅次,若真是蒙哥汗的兵鋒直指,早就應該在城下鏖兵了,可這座城中每日隻是人心惶惶不安,卻一點大戰將至的痕跡都沒有……”

摩醯首羅天王雙手持印眺望,用不可估量的精神密法調動全身能量,進行著快速而果決的思考。

“更蹊蹺的是這條漢水,我無論如何橫越都無法度過。江麵上卻三不五時就有渡船載著流民駛來,簡直就像是天崖地角。如果我所料不差,眼下的襄陽城不過是隨著晝夜輪轉,重複著某一天的軌跡罷了,不管是城外的驚恐還是南下的元兵,根本不會真正到來!”

摩醯首羅天王緩緩轉過身來,凝神看向襄陽城頭飄蕩的旗號,眼下一切線索都指向那裡,似乎隻有到達那裡,才能解開全部的謎團。

“大千世界有成、住、壞、空各二十個小劫,就算成就果位也逃不過火燒初禪、水淹二禪。這分明是一場騙局,我若是牽扯越深,就越無法從壞劫之中逃離。”

隨後,摩醯首羅天王看向了那一幅,由他親手繪畫在漢水江畔的巨大神像。寥寥線條變勾勒出一身三目圓睜的模樣,鬃毛豎立,頭戴五骷髏冠。二臂在胸前,左手托骷髏碗,碗內盛滿人血;右手拿月形刀,兩臂中間橫置一根短棒。雙腿站立,背後是熊熊火焰!

無數南逃的流民哪怕隻是匆匆瞥見,也會深深映刻在腦海裡無法抹去,而這樣如入骨之蛆的記憶,將會深植在他們的思想來,以恐懼不安為養料生長,直到他們睜眼之後的無儘天穹上,都是這尊忿怒瑪哈嘎拉的身影……

沒錯,他已經找到了更好的方式,給這座沸騰不安的城市增添新的恐懼,把絕望而瀕臨崩潰的氣氛推向**——而這個方法,他在另一個似是而非的時間裡,早已使用過。

——不止一份元代文獻指出,當大黑天神在戰場上顯靈出沒時,南宋前線軍民的保護神真武大帝,即道教神話傳說中的北方之神,也為之恐懼而躲避起來。據說這種法術產生了巨大的負能量,嚴重動搖了南宋守軍的戰鬥意誌,並導致他們放棄了包括襄陽在內的多個城市的抵抗。

摩醯首羅天王就這樣盤坐在大黑天神像的海底輪部,四周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這尊凶神。他就這樣進入了最最深沉的禪定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聽見襄陽城內響起了喧鬨與哭號,訴說著有一尊黑影出入在城中街巷,嗜咬著他們早已瀕臨崩潰的神經。

無數人瘋狂地想要逃出襄陽城,連城響起的號角比外敵入侵時還要更加淒厲,種種恐懼反饋到了摩醯首羅天王身上,卻像是滲入一片黯淡沉寂的地下海中,流淌向暗無邊際的秘境世界裡。

三界如同火宅,國土危脆不堪,如果有經曆過地下礦難和海上險情,最後還能求生成功的人應該深有體會,人能在身體崩潰前如何確保精神不崩潰,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而像摩醯首羅天王常年修習斷法,為了祛除魔障每天都在這樣極端的折磨之中度過,憑借恐懼與絕望打磨精神,這就是摩醯首羅天王在模擬置於絕境死地以求突破,更是對身心的雙層考驗。

遠處的襄陽城被火光與動亂塗抹得麵目全非,硝煙彌漫的氣息透過江麵,似乎有無窮鐵蹄紛至遝來,而在火光肆虐的城外,剛猛而堅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是一道慷慨而悲愴的身影疾來!

內懷徹骨之大悲,外現無比之威猛相,他摩醯首羅天王絕不會被這樣寥寥幻象所困鎖!

在這一刻,摩醯首羅天王終於摒除一切乾擾,入於甚深的慧觀之中,在天際明星即將升起的時候,終於證得無上正等正覺。

摩醯首羅天王緩緩睜開雙眼,對著眼前劈風斬浪的猛烈掌式渾然無睹,單伸出一根手指,便擋住了麵前中年人那乘怒含恨而來、直指始作俑者的攻勢,並且開口說:“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皆因眾生執著妄想不能證得。”

大地開始劇烈搖晃,隨著一顆明星跳躍上天際,摩醯首羅天王的身軀就像是被橡皮擦拭乾淨一樣,分解成了一抹抹基礎的色彩,又螺旋糾纏著彙合成七彩斑斕的彩虹,隨後保持著一指伸出的安定姿勢,背靠著滿城血色硝煙,慢慢消解在了中年人的眼前,飛向遙不可見的天際。

——【華首重岩,滅儘定中】——

摩醯首羅天王在無儘漆黑中覺醒意識,看著麵前的一切嘖嘖稱奇,對於眼前江聞的出現也始料未及。

摩醯首羅天王心知滅儘定必須是具有八定修行的阿羅漢聖者和佛陀、菩薩才能進出,其餘諸道皆不能入。而江聞此人,不知道是依靠什麼大機緣大氣運才能進入,著實讓他出乎意料,差點就將他困在了顛倒夢想之中。

幸好兩人的禪修差距太過明顯,摩醯首羅天王能夠快速勘破內景迷障進入正定,而江聞顯然還被困在妙寶法王的織就的夢境內景之中無法自拔,一切掙紮徘徊終究還是徒勞。

眼前的黑暗不是長夜,而是華首重岩中那持續了千年的滅儘大定,若是修行者進入此定之後,所有的意識活動和感受都會完全終止。

所謂的入滅儘定,是為了在四禪八定之後徹底棄除了“我執’”。“滅儘’”之意即是滅儘了一切六識的心,乃至滅儘執著第八識稱為“我”--“我執”的心。

佛經所說,三果或以上的聖者便能進入此滅儘定,是因為它的特點即是無“我執”,即斷除了一切煩惱。

但是長斷和暫斷仍是有區彆的,在修行的過程中,第三果的聖人還有些待降服的微細煩惱,故而隻能夠暫時進入滅儘定,即便在定中沒有“我執”,但是當他出定後,我執之心仍會再度生起。尋常修行人進入滅儘定,短則三五七日,長則數月半載,總會需要蘇醒過來。

而阿羅漢果聖者破除了我執,既能在滅儘定中無我執,還能出離此定後也沒有我執。所以隻有佛、阿羅漢聖者有能力真正進入滅儘定,並且達成《雜阿含經》“滅儘定者,身、口、意行滅,不舍壽命,不離於暖,諸根不壞”的妙舉。

況且眼前這處滅儘大定,範圍已經超乎了摩醯首羅天王的想象。

這位尊者能夠身坐於山巔寂然入定,最終身化成如此巍峨高聳的山岩,並且鎮守在雞足山千年之久,這樣的禪定修為已經堪稱恐怖,除了佛經記載的佛陀親傳的駐世羅漢,摩醯首羅天王完全不作第二人想。

而在這樣的滅儘定中,像江聞尋常人隻見一層薄薄的光膜正覆蓋在他身上,渾身鬆弛就像嬰兒般蜷曲在虛空之中,隻剩微薄的餘溫與至緩的心跳還在延續,一切生命體征似乎都將到此結束。

“竟然能夠依靠龜息功使得氣住脈停,還有這樣雄厚的內力自行護體,假成‘入乎大定,與物不交’的胎息之姿……”

摩醯首羅天王看向江聞帶著幾絲欣賞,但神情很快就漸漸冰冷,“隻可惜你遇見的是我,再如何天縱奇才也無濟於事。”

滅儘大定中,摩醯首羅天王的單手出指,頃刻間就要插入江聞的後腦……

…………

這一夜無比的漫長,雞足山從上到下似乎都睡著了,又好像深陷在噩夢之中瑟瑟發抖,一旦轉醒便沒有勇氣入睡。

竹林精舍中,隔著綠窗紗尤能聽出誦經的聲音,清脆入耳,使人心醉。

平西王妃對著水月觀音畫像,誦念了一夜《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她眼看著滿是披帛繞臂,頸佩珠珞項飾,穿著腰束長裙的觀世音尊形,忘我出神直至晨昏顛倒。

“觀世音菩薩,你果真身處座雞足山中麼……”

毀容侍女此時悄悄走入房門,又珍而重之地反複確認門閂關好,才將一封薄薄的書信遞交到了平西王妃的手中,端上一杯剛沏好的花果茶。

“您又一夜沒睡?”

平西王妃聞聲收回眼中的神情,收起手中轉動的念珠,也收拾好了尋常人從未見過的模樣,把自己從青燈古佛縹緲出塵的比丘尼,又變回了雍容華貴、名揚天下的平西王妃。

“今夜這座雞足山中,又不是隻有我睡不著……”

平西王妃掃了一眼麵前被火漆封好的書信,微微歎氣,“等天一亮,不知又是誰將會肝腦塗地。”

毀容侍女瑩瑩笑道:“誰教王爺這麼寵愛王妃您。為了您連江山都能不顧,若是您真想要雞足山,打殺了這些和尚又算得了什麼?”

平西王妃聽到這些似乎既不慍怒,也不介懷,更沒有一絲絲欣慰或沉湎,她的雙眼就像是一潭沉寂至極的碧水,一切情緒瞬間就能望底——而那裡,也是一眼望見、真真正正的空無一物。

…………

悉檀寺大雄寶殿內,五名老僧盤腿而坐於蒲團之上,全寺僧眾也整裝肅容地分彆落座,朝著寶殿之上的垂目佛陀,徹夜不息地念誦著《大方廣佛華嚴經》。

此夜的悉檀寺安靜到針落可聞,偏偏就連最人聲鼎沸大雄寶殿內,也飄蕩著一成不變的安靜之聲。

不遠處,還有幾聲唱經從殘破的華嚴殿裡飄出,就像草窠裡若隱若現的蛇信子,發出的嘶嘶低聲帶著惡意,竭力想要隱藏入漫山草木的蕭瑟之聲裡,

方丈禪室之中,弘辯方丈麵對著滿屋子典籍出神不語,隨後一點點將手上拿著的書冊拋入火盆之中,看著它一點點化為灰燼,整個人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十幾歲。

隨後這些拋入火盆的燃物,由山誌、文集、書信,又換成了蓋著朱漆印章的字畫書卷,他們有的是當世大儒、有的是前朝巨宦,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清庭搜捕查抄之列的人物。

等到大淨禪師進入了方丈禪室,屋裡已經煙熏火燎到不可辨物,稍一不慎就會咳嗽不止,但大淨禪師微紅的眼眶不僅僅是因為煙熏,更因為他看著火盆裡的東西心在滴血。

“方丈……何至於此啊……”

弘辯方丈機械而木楞地轉過頭,任由大淨禪師打開窗戶通風透氣,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火盆當中躍起的舌苗,看著它貪婪而殘忍地舔舐過一處又一處字跡,再把所有痕跡焚化成為不可辨認的、它想要的一團團灰燼,最終被清煙碾碎。

“那位吳總兵分明是有備而來,老僧摸不清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為了萬全之策斷腕,這也是無奈之舉。否則一旦連累到悉檀寺基業,所藏著的這些東西又豈能為完卵?”

大淨禪師一時語塞,隨後才訥訥說道:“哎,方丈把這事交給我便是。畢竟是本無大師留下來的珍藏,讓你親手燒掉也太過絕情了。”

隨後老和尚跟孩子似的發起了脾氣,“方丈你不僅不說,還有意支開我們去念經,一個人躲起來做這些事……”

弘辯方丈看著比自己年歲還大上許多的大淨禪師,感歎這位老僧早年就隨著本無禪師出家建寺,從未涉足俗世,不免有些心思單純,童質猶存。

“我讓你們去徹夜念經,是真心為了祈求佛祖垂憐,好教此番能保佑安仁師弟。對了,口信送到山下了嗎?”

“已經辦妥,隻是那邊柴門緊閉,我們按行事叩門就走了。”

大淨禪師不解地問道:“方丈,老和尚我還是不明白。我們連夜誦經念佛,不是說為悉檀寺祈福嗎?”

弘辯方丈重重歎了一口氣,微微顫抖著站起身來。

“大淨,你久不出山門,尚不知當今天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願離而離者,誠然已滿目皆是。安仁師弟此去,身負之使命關係天下佛門安危,悉檀寺固然於我重如泰山,可又於天下何呢?”

大淨禪師微微一愣,蒼老的臉上顯然察覺到了什麼,趕忙問向弘辯方丈。

“佛門安危固然……固然要緊……可方丈,那悉檀寺要怎麼辦呀?”

弘辯方丈終於在連夜焦灼和濃煙中,漸漸緩過精神來,他更顯老邁的背影竭力挺直腰杆,雙手紮緊貼身腰帶,就像一塊想要拚命擰出水份的抹布,踉踉蹌蹌終於站起身。

“阿彌陀佛,保全悉檀寺之責,當然是由老衲一肩承擔了。”

…………

山坳間,那座四麵漏風的木屋還來不及修繕,就候來了神色凝重的新客,他們穿著厚厚的外袍,眼裡滿是審視與機警,就像一群脫獄而出、不敢見人的囚徒。

而在他們的麵前,幾名年老的巫師正在發出比先前還要癲狂而劇烈的呼聲,揮舞著柘木棒擊打在自己身上,揚起的塵沙從裡到外彌漫飄颻,喧鬨著想要征服這座荒古的山林。

室內琳琅的木牌已經紛紛倒置、傾斜、折斷、削減,各自在沙土地麵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刻痕,就像寓居其中的神魂想要逃離,但最後都免不了付之一炬。

隨著火盆內的柘木巫棒被燒焦,原先被視若珍寶、色彩豔麗、人形隱約的木牌,此時已經被棄之如敝屣般投入火海,上麵無數精靈妖魔、神仙護法正在悲號,化成一股股有形有色的濃煙衝上天際!

可這樣還不夠,肉眼始終隻能隱約看見伴隨著木牌混亂刻痕,出現一道道宛如附肢爬行留下的詭異痕跡。這些痕跡一直延伸到了門外,逐漸演變成褪了色的畸形血管與纏繞臍帶,又似乎是怪誕蟲隨口吐出的蟲絲,沿著腳下土地開始向四周蔓延。

“一個不夠就死兩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這是土司的意思!”

麼些語從他們口中說出時,已經有兩名桑尼婆婆在狂亂中氣絕身亡,但剩下的巫婆視若無睹地跨過她們的屍體,繼續著對上天的咆哮和謾罵,就連早已癱瘓在床上的老巫婆,也同樣捶打著簡陋的床鋪,喉口中發出宛如瘋獸的經文。

茅屋采椽四處漏風,森森夜色從破陋處不斷滲入屋中,遠處依稀有寒烏不安的叫嚷,幾乎要喧騰起滿林間潛藏的怪影,就在這昏暗幽明密林的深處,終於出現了一縷讓人頭皮發麻、宛若血汙的赭紅色……

…………

看著天邊破曉而出的旭日,竹林精舍、寺外軍帳、方丈禪室、華嚴殘殿中,都有人走出了來。這些或沉默、或躊躇、或忐忑、或顧盼的人群,不論其中的腳步如何踉蹌,劃出的痕跡卻都清晰可見地向法雲閣而去。

香客都被驅逐出了悉檀寺,往來之人隻好守在山門外翹首以盼,隨著朱紅寺門吱吱呀呀地即將關閉,似乎隨時都能把外界的嘈雜隔絕開來,隻留下悉檀寺影壁上碰響四起的回音。

可就在大門推閉到隻剩最後一縫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門縫中穿透,隨後一聲蓋過一聲,傳蕩到天際,隻花了不到一息的時間,就打亂了法雲閣中諸人醞釀斟酌、乃至演練背誦無數次的預備說辭,將事情推向了另一個不可知的地方。

“先彆關門!前往雞足山陰的人回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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