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頭發儘數束起,是個男人的裝扮,但麵龐是個英氣的女子,說不上多年輕,卻實實在在算是個美女子。
“我叫房知茄,你父親的師妹。”
聞人立刻警惕後退,“沒聽說過,怎麼證明你的身份?”
此時頭頂上又傳來聲音,“嘿嘿,我能證明。”周不快從她身後冒了出來。
“你怎麼來了?”聞人這才鬆口氣。
“你還說呢,前兩天你給我帶的那小子,被他跑了,我是來找你算賬的,說吧,我告訴你這寶華寺的下落,你給的人卻跑了,這筆賬咋算。”周不快環抱著,一臉欠揍地抖著腿。
聞人揚起下巴:“萬一是人家母親找來了呢?你總不能私自扣留人家兒子吧。”
周不快白了她一眼,“你就滿嘴也是沒一個正經,我不跟你計較,今天也算你運氣好,碰到我師妹了,她有辦法解開你的契約,我給你帶來了,這恩情到時候記得還我啊。”
“翁主,你的原稿拿來,按照我說的寫,保證還你狄火。”房知茄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聞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知道狄火的事情就算了,怎麼她也知道了翁主的事。
她淡然一笑,“翁主,你的事情,恐怕整個漠朝的人都知道了。”
一定是那三個婆娘傳出去的,看來狄火的事情越快解決越好,否則事情會越來不可控。
聞人掏出契約,房知茄爽快接過,在下麵添了幾筆,便還給了她。
“明日你簽下契約即可。”說完她便要走。
“前輩且慢,我看不懂啊,這是什麼字?”聞人看著這上麵的字體,完全不是中原字。
房知茄回頭:“看不懂最好,放心去簽。”說完便告辭,同周不快一起離開了。
次日聞人便按照前輩的話簽了契約,魚無命將契約投入魚龍潛中,龍口吐出一團火,不一會便將契約燒成灰燼,隻一團黑煙吸入魚腹中。
魚無名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躍,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這樣一來魚叔雲的病應該好的差不多了。
他仍然平靜地走出契約閣,待他出來,聞人已經走了。
魚叔雲像往常一樣,端著茶水送客,也想看看契約進展得怎麼樣了,但也隻剩下他和父親。
魚無名見兒子麵色如玉,唇紅齒白,隨後他將手指在魚叔雲手腕輕輕一搭。
脈象平穩,均勻無止歇。
太好了,是痊愈的脈象。
這樣一來他甚是欣慰,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但轉眼間,眉目間的一絲擔憂被魚叔雲捕捉到了。
“父親,怎麼了,又有一個人簽訂了契約,你不開心麼?”
“當然開心,但是,這女子的代價,竟然——要被天雷劈上一遭,是生是死,不得而知。”那添上的一筆是用上古文字寫的,魚無名乾這一行已經有二十多年經驗,自然識得那幾個字。
“什麼?”魚叔雲瞪大了眼,立刻放了茶水追了出去,他時不時看看天空,見識過上一次雷擊的威力,可想而知,這跟死沒什麼區彆。
果然,空氣中突然起了一股邪風,亮白的蒼穹莫名變臉,顯得有些惡煞。
聞人牽著馬走在去周不快家的路上,天氣有些悶熱,她判斷很快就要下雨,那就得加快趕路的步伐,驅馬而去。
不過還沒行二裡路,就見一人躺在路邊。
聞人並未下馬,靠近時才發現這人就是前幾天那個小孩蒯鶴。
她試了鼻息還有氣兒,應該是餓暈了,便將他抱上馬,打算馱回去。
若是他不願意待在周不快家,大不了放在身邊,反正自己的狄火也快失而複得,護著一個小孩綽綽有餘。
還沒走一裡路,隻聽蹄聲陣陣,來勢洶洶,從旁邊的小路上了一群騎兵將她圍起來。
馬群向兩邊散開,三公子坐在馬上慢悠悠向她靠近。
“翁主這些日子彆來無恙啊。”他輕佻傲慢,刻意拉長著尾音。
他擠出看似真誠的微笑,“翁主,前些日子是本王魯莽了,本王本是生你氣的,因為你。”他指著聞人,“本王到手的皇位沒了,不過沒關係,隻要你歸在本王部下,本王就原諒你。”
聞人冷笑著睃了他一眼,“就你這德行也配讓我歸順?”
三公子倏爾狂笑,沒笑幾聲又神經質地嚴肅下來,正好,百聞不如一見,借此機會見識一下狄火。
三公子指著聞人,人卻往後退,“我今天就是想看看狄火長什麼樣,你們幾個上。”
一群人立刻拔刀向聞人奔去。
聞人掌心狄火冉冉,三公子也突然興奮起來,“原來是這個樣子啊,可真漂亮。”
刀槍紛紛向她砍來,狄火也如同新覺醒的蟒蛇,唰一下,隻一瞬,刀槍瞬間汽化。
狄火燎刀那一刻,如同聞人憋悶了多天的怒火,終於在此刻得到釋放。
“還是執迷不悟的話,你們的下場隻會屍骨無存!”聞人絲毫不懼。
那些騎兵的馬兒一個個被嚇得腿軟站不穩,士兵更是接連後退。
三公子已經繞到她背後架起弓弩,對準了她。
三公子率先放箭,聞人剛要轉身防禦,隻聽一聲箭入血肉的聲音,聞人回頭,卻是那蒯鶴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用身體替她擋了這一箭。
三公子並不給她反應的機會,隨後又射出一箭。
就當三公子以為結局已定時,聞人卻人間蒸發了。
留下一匹馬和氣息奄奄的蒯鶴。
聞人突然氣息無法運作,狄火無法釋放,一睜眼自己居然到了另一個地方,麵前是背對著她的魚叔雲。
聞人手中的動作本是要應對箭雨,卻一掌打在了他後耳上。
魚叔雲隻知道他剛燒了個契約,接著人就倒在地上了。
“雲大哥?我怎麼在這裡?”聞人一頭霧水,急切地問道。
“我剛才寫了一個夙願,若是能讓你出現在我麵前,我願意吃一次虧,然後你就出現了,然後你就打了我一巴掌。”魚叔雲摸著被打的地方,已經留下聞人的巴掌印……
“等會再說,我要去救人。”
魚叔雲一把拽住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房知茄在你契約上寫的是——要被天雷劈上一遭,不論生死。”他說得很認真,在他看來,若是能避免死亡,那就儘力去挽救,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著急忙慌的聞人聽了立刻冷了下來,她有些難以置信,甚至懷疑那個房知茄是不是那三個婆娘其中一人易容的。
她還是整理了思緒,“我先去救人,然後去周不快那裡問清楚。”
她看著案上煌亮的魚龍潛,眼前有了主意,“能不能再寫一個夙願,就寫讓蒯鶴出現在我麵前,我也願意被人打上一巴掌!”
魚叔雲抿著嘴搖搖頭,小聲嘟囔著:“一人一生隻能寫一個夙願。”
“什麼?”聞人震驚,眼睛瞪得圓圓的。
微妙的是,她的內心像是在那一瞬變成了棉花,軟了一下後,她迅速調整回原來的模樣。
她假裝沒有聽到魚叔雲說的話,隻是假裝抱怨:“那你就這樣浪費了一個夙願,也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也許你簽完契約,永遠也見不著了,隻能用這個辦法嘍。”魚叔雲盯著地麵,他也覺得是浪費了,可是彆無他法。
“寺主怎麼也沒跟我說過,這個難道不都是要提示客人的嗎?”
魚叔雲緩道:“這個規定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提前告訴客人。”
或許原因繁雜,但她沒有時間糾結這些了。
聞人奪門而出,魚叔雲一時不知是該跟還是不跟,再三思索下還是跟了上去。
按照剛才的路線,聞人在方才的地方果然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蒯鶴。
那一箭刺穿他的胸口,血水無情地漏出來,聞人趕到時,他氣息奄奄,眼神已經處於遊離狀態。
他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卻無辜受這麼重的傷,一想到這裡,聞人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
魚叔雲摸著蒯鶴的脖子,他的脈搏在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三公子,我救你父皇,你卻想殺我。”聞人淚滴在他手上,事已至此,她逐漸對皇室感覺到厭惡,救他們也不是,殺他們也不是,不管怎樣死的都是自己。
“我不會放過你的!”她心灰意冷地抹掉眼淚,托付魚叔雲將蒯鶴帶回去,拜謝後,順著地上的馬蹄印,終於被她摸到了三公子行蹤。
三公子的人馬來到一處驛站,他手下的人順手將聞人的馬拴在門口。
三公子這次應該是打尖兒,沒有清客包場,聞人便趁著人多的時候偷偷溜了進來。
邪風仍然蕭瑟地刮著,不問是誰,都逃不了寒氣的侵襲。
三公子不耐煩地吼道:“把門關上,把本王披風拿來。”
手下將披風披在他身上時他才坐下,慢悠悠端起熱茶抿了一口。“祁升。”他喚了聲手下,“消息散出去了麼?”
“放心吧公子。”祁點頭哈腰道。
三公子悠閒地凝視起手中的杯子來,許是百無聊賴之際,他靜靜地欣賞起杯子上的花紋來。
握著這茶杯,到像是什麼勝券在握似的,他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哼,這皇位,隻能是本王一個人的。”
可是下一秒,他便眉頭緊蹙,心口的血一股衝出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