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一直以為,“我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隻是一句歌詞。
但這一刻,它卻具象化了。
就在吳誌存的家。
孫釗和陳超作為分局代表,黃塘派出所的李曉光所長也來了。
而沈新,則算是代表了雲林派出所,和張健一起趕到。
為了這次見麵,陳超默默在心裡準備了兩天的勇氣。
考慮吳誌存年齡大了,眼瞎,有基礎病,還特意把救護車叫了過來。
事先吳誌存應該不知道的。
分局帶著高進瑞指認現場,有大量的附近居民圍觀。
可那個時候,陳超就考慮過這種情況,把消息封鎖的很好。
周圍的居民隻知道高進瑞犯事兒了,但具體犯了什麼事兒,誰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警察從高家祖墳挖出來了一具孩子的屍骨。
就是怕吳誌存提前知道消息,情緒激動,發生什麼意外。
但這一關遲早要來。
陳超儘量用最平靜的語氣,敘述著簡化的事情經過。
沒說吳家望又清醒,被強行活埋的細節。
就說他意外被車撞到了,然後被凶手埋進了自家祖墳,一埋就是七年。
“最重要的,凶手我們已經找到了,他已經供認不諱,承認了所有事實。”陳超最後道。
說完,他看著吳誌存,期待吳誌存能有什麼反應。
哪怕情緒失控的喊一聲不可能,我不信。
並沒有。
沈新也在偷偷的看吳誌存。
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茫然,還有痛苦的快速切換狀態。
他似乎想哭,想有所反應,但眼皮動了動,卻根本擠不出眼淚。
他眼淚早就哭乾了。
可就是這種狀態,卻讓沈新更加難受。
印象裡,那個嫌棄炒飯太素,甩給自己50塊讓自己去買烤鴨,最後又傲嬌的說把找零賞給自己,氣勢洶洶,嚷嚷著趕緊把我抓進監獄,我能坐到死的吳大爺。
沒了!
沈新這才感覺到,吳誌存是真的老了。
他已經67!
快到古稀的年紀。
他瞎眼好多年,早就被殘疾折磨的不成樣子。
他還生死關前走了一遭。
上次見他,他已經形容枯槁,生氣不存,如今再見,隻是更嚴重了。
就像殘存的燭火,搖搖欲墜。
所有人僵著,沉默在了這裡。
還是社區的李主任,主動上前安慰道:“老吳,我知道你心裡苦啊。”
好好的一家子,兒子兒媳出車禍意外去世。
妻子喝了農藥,追著兒子去了。
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子,也失蹤了七年,意外慘死。
中年喪子已然是人生至苦之事,更彆說吳誌存親人全沒了。
“但人不就是這樣嘛,他該著你了,那咱們又能怎麼樣,忍著,受著,你像我,當時我老伴兒心臟病沒了,我也想跟著他一塊兒去算了。”
“可最終還是忍過來了,我想啊,我老伴兒在地下,也想著我能好好活著,把這剩下的日子過好,然後了無牽掛的再去找他。”
“所以你也得撐住啊,得好好活著,至少,你得把家望的後事操辦好吧,那麼好一孩子,真是受苦了。”
她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先啜泣起來。
他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見慣了生活的無情,有那麼一種超乎常人的耐受力。
“對,後事。”
吳誌存終於有了反應,顫抖著嘴唇喃喃道:“娃苦啊,我老是夢見他,他跟我說躺在地下涼啊,還黑,什麼都看不見。”
“我得把後事給他辦好,讓他找爸媽去,他爸媽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