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內閣那邊,將胡宗憲入閣,以及任吏部尚書的這一消息公布以後,很快便在朝野上下,掀起了軒然大波。
儘管在這之前,有許多官員暗自揣測,此番胡宗憲被調回京城以後,必定會受到陛下的重用。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陛下居然給了胡宗憲如此優待。
不僅讓胡宗憲入閣,而且還讓他擔任了吏部尚書一職,要知道,自古以來,吏部便是六部之首,而吏部尚書,更是被百官尊稱為“天官”!
現在胡宗憲不僅是內閣閣老,更身兼吏部尚書一職,這兩樣東西加起來,可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而是一加一遠大於二!
直白一點便是,眼下,除了皇帝以及內閣首輔、內閣次輔以外,剩下的文武百官都得仰賴胡宗憲的鼻息。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權傾朝野,更何況,現在的內閣首輔嚴嵩,還是胡宗憲的老師!
想到這裡,那些官員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便有機伶的官員反應過來,開始派人四處打聽,平日裡胡宗憲的喜好。
此時,內閣外的公告欄附近,早已被聞訊趕來的官員,圍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身穿緋袍的高官。
人群當中,隻見一位身穿緋袍的官員,在看完張貼於公告欄上的那張紙的內容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撫了撫胡須,出言感慨道:“嘶,陛下還真是看重胡大人……不,胡閣老啊!”
待話音落下,隻見旁邊一位同樣身穿緋袍的官員站了出來,如此感慨道:“近些年,胡閣老率軍剿滅東南沿海一帶的倭寇,屢次平定叛亂,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勞,受此重用,也是理所應當!”
這位官員的話,很快便贏得了在場諸多官員的認同,有人如此感慨道:“是啊,這麼多年,胡閣老勞苦功高,現在,總算是熬出頭了,那可是“天官”呐!”
就在這時,有眼尖的官員站了出來,指向那張被張貼於公告欄上的紙,緊跟著開口道:“咦,你們看,這張紙上的字跡,像不像嚴閣老的手筆?”
待話音落下,眾人這才陸續反應過來,現在的胡宗憲可並不僅僅隻是,中極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人家還有一個當內閣首輔的老師!
想到這裡,眾人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畏懼之色。
而那些先前因為馬寧遠一案,對胡宗憲大放厥詞的言官,此刻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煞白,由於太過於恐懼,他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畢竟,現在的胡宗憲,已經是吏部尚書,是隨意動動手指,都能夠碾死他們的存在!
不,胡宗憲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隻要他稍微流露出這方麵的意圖,便會有無數人為了巴結胡宗憲而出手,直至將他們弄得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方才作罷!
正當那些言官恐懼到無以複加之際,隻聽一道長歎聲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著青袍、頭發花白、身材佝僂的老者,其臉上滿是複雜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
“唉,老夫和胡閣老,都是嘉靖十七年的進士出身,胡閣老現在已經是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而老夫這麼多年,卻還是在原地踏步……”
在場的諸多官員見此情形,默然許久後,紛紛上前勸慰。
……
直至胡宗憲乘轎返回自己下榻的驛站,他仍然沒有從嘉靖任命自己為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這一令人震驚的事實中反應過來。
從去往乾清宮麵見陛下開始,再到陛下讓自己入閣,以及被任命為吏部尚書,這一切的一切,對於胡宗憲來說,就像是一場夢境一般!
隨後,隻見胡宗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這之後,隻見胡宗憲小心翼翼地將袖中的幾張房契,以及五萬兩銀票取出,放在不遠處的桌上——這些正是不久前,嘉靖賞賜給他的。
毫無疑問,那幾張房契所處的地段極佳,都是京城內最為繁華的街道,距離紫禁城也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紙張的觸感,令胡宗憲感受到了一絲真實,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如同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不停重映。
胡宗憲沒有想到,嘉靖居然會對自己如此信任,按理來說,像他這樣的高官,家中必定會留有皇帝的眼線,這是長久以來,臣子和皇帝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胡宗憲看來,嘉靖完全可以借著賜予自己宅邸的這個機會,順勢往自己的家中安插眼線,而嘉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讓自己隨意挑選奴仆。
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彰顯著皇帝對自己的信任!
良久,隻見胡宗憲回過神來,臉上的神色無比堅毅,暗下決心,無聲自語道:“陛下,微臣必定不辜負您的重托,微臣會儘到內閣閣老的職責,並當好這個吏部尚書的!”
“陛下聖明,臣胡宗憲,願誓死效忠陛下!”
胡宗憲說完,便神色肅穆地跪伏於地,向著紫禁城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
在這之後,隻見胡宗憲從地上緩緩起身,然後從隨行的行李中,取出一本書籍,分外專注地看了起來。
在這之後不久,隻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胡宗憲見此情形,旋即將手上的書籍放至一旁,出言吩咐道。
“進來!”
話音落下,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不多時,隻見負責管理驛站的驛丞進入了房間。
胡宗憲見驛丞麵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挑了挑眉,出言詢問道:“找本官有什麼事嗎?”
那位驛丞聽聞胡宗憲此話,當即‘撲通’一聲跪伏於地,在斟酌完語言後,方才小心翼翼道。
“稟……稟胡閣老,外麵有許多官員,想要拜訪您,您……您看……”
“告訴他們,本官一路舟車勞頓,身體有恙,讓他們離開吧!”
胡宗憲聞言,瞥了那名驛丞一眼,擺了擺手,如此吩咐道。
那名驛丞聞言,臉上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旋即,隻見其從地上緩緩起身,畢恭畢敬道:“遵命,胡……胡閣老,下官這就將您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他們!”
對於那名驛丞來說,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了,胡宗憲他得罪不起,外麵的那些官員,他同樣也得罪不起。
有了胡宗憲的這句話,他便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前去勸退那些前來驛站拜訪胡宗憲的官員了!
在這之後,那名驛丞並未在房間內作絲毫停留,而是徑直離開。
待那名驛丞離開以後,隻見胡宗憲將目光收回,如此感慨道:“唉,居然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
在讓驛丞出麵,打發走那些絡繹不絕前來拜訪的官員後,胡宗憲重新拿起先前的那本書籍,百無聊賴地翻看了起來。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漸漸地,天色漸暗,驛站內也亮起了橘黃色的燭光,街上行人稀疏,偶有幾個夜歸的行人,匆匆趕路。
就在這時,隻聽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胡宗憲見此情形,將手上的書籍放下,出言吩咐道。
“進來!”
待胡宗憲的話音落下,隻見房間的門被推開,隻見先前的那名驛丞走了進來,在他的身旁,還跟著嚴府的管家。
那名驛丞在將人帶到以後,便十分有眼力見地離開了房間,而那名驛丞在離開的時候,還順帶著將房間的門,也一並帶上了。
對於嚴府的管家,胡宗憲自然還留有些許印象,隻不過,還沒等他出言詢問,卻隻見那位嚴府的管家俯下身體,畢恭畢敬道:“老爺特意派遣小的過來,請胡閣老去府上赴宴!”
胡宗憲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然之色,隨後,隻見其點了點頭,出言吩咐道。
“嗯,本官正打算找個時間前去拜訪老師呢,帶路吧!”
“是,胡閣老!”
隨後,在管家的引領之下,隻見胡宗憲乘上早已準備好的轎子,向嚴府行進。
……
嚴府門口,也跟往常一樣,聚集了許多特意前來拜訪的官員。
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平日裡,嚴府那緊閉的大門,今天卻破天荒地敞開了,像是要迎接什麼貴客一般。
很快,那些官員們便陸續反應過來,嚴府今天要迎接的貴客不是彆人,正是嚴嵩的學生,剛入閣不久的內閣閣老兼吏部尚書胡宗憲!
想到這裡,那些前來拜訪的官員,對於嚴嵩的敬畏更深了,他們更加迫切地,想要抱上嚴嵩這棵大樹。
畢竟,嚴嵩當了二十多年的內閣首輔,手下黨羽眾多,可謂是權傾朝野!
除此之外,他的兒子小閣老嚴世蕃也在不久前入閣,現如今,就連嚴嵩的學生胡宗憲也正式入閣,不僅如此,胡宗憲還兼著吏部尚書的差事!
在旁人看來,胡宗憲能夠順利入閣,並且兼任吏部尚書一職,背後肯定少不了嚴嵩這位內閣首輔的幫扶,同時,這也更加堅定了他們向嚴嵩靠攏的決心。
畢竟,誰不想成為下一個胡宗憲啊!
正當那些前來拜訪的官員,在心中遐想之際,胡宗憲所乘坐的轎子,已然到達了嚴府門口,並在奴仆的攙扶之下,從轎子裡下來。
胡宗憲剛從轎子裡下來,那些官員就如同禿鷲一般圍了上來,臉上滿是諂媚之色,開始想方設法地與胡宗憲拉近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