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雲裳坊”織機旁,手裡捏著一截絲線,正對著陽光細細端詳。沈婉娘在我身邊輕聲道:“這料子染色不均,得重新調配方。”
我點點頭,將絲線輕輕一拉,果然斷了。
“嗯,確實不夠柔韌。”我說,“若是拿去江南販售,怕是連二等貨都算不上。”
沈婉娘笑出聲來:“你倒是比我還挑剔。”
我聳聳肩:“做買賣嘛,總得把好關。不然砸了招牌,下次誰還敢上門?”
她連連點頭,眼中多了幾分欣賞。
自打從徐家搬出來後,我在“雲裳坊”已經待了一個多月。每日與織工們打交道,學著看賬、理貨、談價,日子雖忙,倒也充實。更難得的是,沈婉娘願意放手讓我試手,我提出的幾個改進意見也都被采納了。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那天在書房裡翻賬本時下的狠心。若不是那時候咬牙堅持下來,如今也不會有底氣坐在這裡,和她並肩而立,討論布匹成色。
“琳琅!”她忽然轉頭看向我,“過幾日顧家要開個家族會議,說是商議下一季的布匹貿易路線。我想帶你一起去,你覺得如何?”
我微微一怔,隨即笑了:“夫人不怕我露怯?”
“怕什麼?”她挑眉,“你肚子裡的墨水,我可是一清二楚。再說了,顧家那些老古董,就該有人給他們提提神了。”
我沉思片刻道:“若真能去,我倒是想試試。”
她滿意地拍拍我的肩:“那便這麼說定了。”
——。
幾日後,我跟著沈婉娘走進顧家祠堂。
廳內已坐了不少人,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族親叔伯,還有幾位掌管生意的掌櫃。見我進來,不少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這不是琳琅嗎?”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笑著招呼,“怎麼,今日也來聽會兒熱鬨?”
我上前一步,行了個禮:“見過各位長輩。今日冒昧前來,是想就下一季的布匹貿易路線,提出一些拙見。”
話音剛落,廳內便響起一陣低語。
“哎喲,這丫頭是要教我們做生意不成?”
“嫁出去的女兒,怎還能插手家族事務?”
“就是啊,咱們顧家也不是沒規矩的。”
我麵不改色,隻將手中準備好的紙張攤開,朗聲道:“各位長輩,琳琅雖不敢說精通商道,但這些日子以來,也在‘雲裳坊’學習了些皮毛。今日鬥膽,請諸位聽我一言。”
一位年長的族老皺眉道:“你說吧,聽聽你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我點了點頭,翻開手中的賬冊:“上一季,我們的布匹主要銷往北方,利潤尚可,但運輸成本高,損耗也不小。我建議下一季,重點轉向南方,尤其是蘇杭一帶。”
“蘇杭?”有人嗤笑,“那邊競爭激烈得很,咱們這點貨色,怕是賣不出高價。”
“正因為競爭激烈,才更要搶占先機。”我語氣堅定,“蘇杭富庶,百姓對衣料講究,我們若能在款式和質量上下功夫,完全可以打出我們的名氣。此外,我查過徐家近幾個月的交易記錄,他們正是通過這條路線,賺了不少。”
這話一出,廳內頓時安靜了幾分。
徐家……這個名字還是有點分量的。
“哦?”那位年長的族老眼神微閃,“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自然是‘雲裳坊’的朋友給的。”我答得坦然,“不過各位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廳中一時無人說話。
我趁熱打鐵:“另外,我還發現,蘇杭一帶的商人,偏好定製高端布料,價格雖貴,卻供不應求。我們若能調整生產方向,專攻這一塊,利潤至少能翻兩成。”
廳內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這丫頭說得倒是有模有樣。”
“她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這時,一直沉默的顧父終於開口:“你打算怎麼做?”
我迎上他的目光,語氣不卑不亢:“我建議派出一支專門的人員,負責蘇杭市場調研,並與當地商會建立聯係。同時,在‘雲裳坊’設立新作坊,專門研究高端布料設計與生產。”
“聽起來不錯。”他緩緩點頭,“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資金從何而來?”
“我已經與沈夫人商量過了。”我拿出一份文書,“‘雲裳坊’願意出資三成,其餘部分由顧家承擔。若順利運作,三個月內便可回本。”
顧父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父親。”我直視著他,“女兒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您身後的閨中千金了。我想靠自己的本事,為顧家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