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豬肉已經夠臭了,這豬大腸能吃嗎?”
“嗯,嗯?嗯~!!”
“哎,你他娘的怎麼一筷子全夾了,狗東西,快放下!”
“他奶奶的,這合餐製不太好啊,要不還是分桌坐吧!!”
雖然說炒菜還有鹵菜什麼的在長安已經流行開來了,但實際上不少人還沒吃過。
有的人是最近很忙日夜辦公,沒工夫去長安縣新發展起來的地方逛,隻聽彆人說過長安的繁華。
一些人是從外地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深入感受。
但今天這一桌宴席倒是讓他們明白了為什麼如今長安這麼流行炒菜!
這吃一口下去,大部分菜色都是滑、嫩、燙、香、滋味豐富。
而且每道菜各有各的特色,不像烤肉都是一個味兒,煮肉又都是一個味兒。
其實人天生就喜歡熱量,熱量越多的東西,越是能刺激人的感官,讓大腦產生歡愉。
而以前吃的烤肉,自然是油量不錯的,但也僅僅是不錯,有時候這東西吃多了,人就燥火了,就不想吃了。
但是炒菜就沒有這個問題。
就算今天在場的都是達官貴人,都是天天烤肉天天吃羊肉的主兒,也沒有誰吃一口炒菜感覺燥火的。
因為,太滋潤了!
這種感覺,是他們以前沒有感受過的。
“霍家的廚子,了不起啊!”
“那是廚子的事兒嗎?”
“嘿,我就不想誇霍老二而已,但炒菜是真香啊,這鹵菜的配方一定要搞到!”
如何簡單的把肉類做的好吃,是一門學問,誰掌握了這門學問,就掌握了財富。
當然了,如何把素菜做的好吃,是一門藝術,誰掌握了這門藝術,那就成大師了。
炒菜一出,藝術開始批發了。
本來霍海每隔幾天要給太子上一次學的,因為最近幾天霍海要準備過年和及冠,所以沒有去太子府。
太子今天看到霍海,就非要纏著。
飯雖然好吃,但他一個孩子能吃多少?一塊燒雞腿下去,就吃飽了。
霍海準備和衛長公主在府裡逛一逛的,結果劉據非要跟著。
劉據這還是請示過劉徹的。
劉徹聽劉據說要跟著衛長公主和霍海一起去逛逛,忍不住誇讚:“做得好,跟緊了。”
不愧是我的親兒子!
走在院子裡,衛長公主:“棉花種子都分離出來了,這第一季度確定從二月開始嗎?”
霍海點頭:“差不多這個時間,不過第一次種植不怕晚,留一點二月下旬,甚至三月上旬種植。”
霍海大概記得棉花應該是陽曆三四月種植。
差不多是今年農曆的三月。
但是,霍海感覺,現在的氣候比後世熱一點,所以提早個十來天半個月,應該差不多。
衛長公主看向田野:“對了,你們研究院的院長來問我求了一批棉花,說是修河道時要用。”
霍海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
“應該是做引線。”
霍海專門給研究院的人說過棉花‘一點就著,你還沒撲它就滅了,因為已經燒光了’的特性,讓他們注意一點棉花的保存問題。
免得研究的時候,把研究院給燒了。
很明顯,他們聽進去了。
霍海剛剛布置了開山裂石的任務,他們就想到用棉花做引線了。
在田間地頭走了一會兒,霍海看到項緒遠遠地等著,很焦急的樣子,於是招手讓項緒過來,自己往前迎過去。
“公子猜得沒錯,孔安國來回多次找他人攀談,卻都是當麵攀談。”
“但是之後借故上茅房,出來後卻和禦史大夫張歐,在旁人聽不到的地方攀談了好一會兒。”
“雖然能看到他們在聊天,卻聽不到他們說的是什麼。”
霍海:“你會跟一個剛剛上完茅房的人閒聊很久嗎?”
項緒想了一下然後擺頭:“這誰受得了啊,剛上了茅房的人身上太臭,最多禮貌性的打個招呼,多留一秒都是不可能的……除非這個人是公子。”
霍海:“你放屁,小爺上茅房才不臭……說正事兒,很明顯已經確定了,幕後黑手就是禦史大夫張歐。”
“他為什麼要整宣平侯張歐,就因為對方和他用的同一個名字?”
“還是說……看樣子不逼他們一把,這事兒越來越不好弄了。”
不過其實這事兒,說不好弄也好弄,按法律嚴判就對了。
關鍵是至今為止,廷尉張湯那兒還沒有任何動靜。
霍海不相信張湯不想用這個事兒做文章。
思索了一下:“你去請孔延年一會兒宴席後留一步,就說我有一場富貴與他。”
項緒:“是,公子!”
等項緒走了,衛長公主帶著劉據回來:“我先走咯。”
霍海:“哎!彆啊,再逛會兒。”
衛長公主:“父皇好像在等你。”
霍海看過去,這才看到劉徹叉著腰站在科學院那邊的路上。
這個不用電的電燈泡。
霍海隻能走向了劉徹。
“陛下!”
劉徹:“最近比較忙,好久沒見到你了,治水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霍海:“最近莊熊羆已經順利的學會了畫圖紙看圖紙,有研究院的人幫忙考察高差,很容易就把河道細節完善了,如今已經動工了。”
“本來可能要五個月左右才能完成的,不過……科學院有新的技術出來,能夠加快山石掘進,估計……一個半月左右能嘗試收工。”
劉徹疑惑:“加快山石掘進?”
自古以來山石就兩個辦法掘進。
一是硬敲。
二是用熱脹冷縮的原理,燒石頭燒完潑水,用冷熱差的物理破壞來掘進。
還真彆說,有的地方比較窮,沒有太多人力,又被圍在山中,沒有出路。就會選擇這種方法,在石山中穿鑿。
難道說研究院研究出了更高效的燃燒方式?或者燃料?
霍海要是知道劉徹這麼想的話,肯定會忍不住擦汗。
這可太看得起科學院了,化石燃料之後,要再進一步的話,那且得等它幾百年咯。
“陛下,等不了多久,到時候陛下最好帶領文武百官還有長安城看熱鬨的人都去看看。”霍海:“能增強民眾信心,減少反對的聲音。”
劉徹挑眉:“誰敢反對?”
霍海:“陛下,不要老是想著發飆,能用其他手段來引導輿論是最好的,要是每次都要陛下發威,那以後太子怎麼辦?”
劉徹沉默了片刻,點頭:“也是。”
拋開這件事情,劉徹:“張歐的事情搞清楚沒有。”
霍海點頭又搖頭:“做這件事情的人是誰,我已經搞清楚了,要證據的話,沒有。”
劉徹這輩子,要過什麼證據?但這件事情還真不好說什麼。
劉徹這一脈,祖傳的心黑手辣薄情寡恩,把張家的事兒做絕了,做的沒給劉徹留餘地,現在劉徹除了當張家人不存在之外,沒辦法再在他們家的事情上做什麼了。
不過霍海哪兒怕這個:“臣是在想,禦史大夫張歐做這個事情是無非就是代表舊貴族和文武百官出力對抗新富人新貴族。”
霍海剛說完,劉徹:“禦使大夫張歐?!是他?難怪你要找他兒子張品解局,原來是故意的。早知道是他,這麼有趣,朕早就讓人去查去了。”
能在劉徹眼皮子底下,裝了一輩子老好人,那還真不容易。
話說回來,如果一個人裝了一輩子老好人,那他其實就是真正的老好人了。
臨了臨了,張歐現在給壞局了,最後時刻晚節不保?
霍海擺頭:“陛下,如果舉孝廉的事情真的定下來,恐怕張歐就退下去了。但是舉孝廉的事情沒定下來……可就不好說了。”
其實,武帝一朝的人的任免,都是有跡可循的。
以前不明白,現在霍海已經搞清楚了。
比如公孫弘,其實就是劉徹剝奪相權的一次嘗試,為的就是讓封侯拜相變成拜相封侯。
讓相權從貴族手中解放出來。
因為貴族當了丞相,有點難對付,普通人當了丞相,更好拿捏。
但是為了推行鹽鐵一事,又讓李蔡當了丞相。
李蔡又是標準的封侯拜相,先封侯後拜相,等於又開倒車走了老路。
而張歐,卻是一個預備役。
張歐,是貴族的後裔,但是卻不是貴族,但他在朝中威信又高。
任何時候隻要劉徹用得著,隨時可以把張歐頂上去當丞相,那就又繼續走了先拜相後封侯的路子。
繼續剝奪相權。
此時,劉徹仔細的回想,才恍然大悟。
自己差點鬥敗一局而不自知!
張歐就是為了為子孫後代謀福利才為官的,才拚到了今天。
如果當初舉孝廉的製度確定下來,那張歐絕對不會再繼續給自己效力了,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到時候,隻要自己想要他為丞相,他隨時都可能請辭官!!!
一旦他辭官,那博奪相權的嘗試就又失敗了。
而張歐自然也就在舊貴族們那兒得到了一份新的政治資源。
因為這點事兒,劉徹迅速就看穿了之前沒看穿的事情,銳利的眼神似乎透過小院的樹木,落在了百官身上。
劉徹很清楚,這種代表了自身利益集團的鬥爭,就是這樣的,談不上誰對誰錯,隻有誰手段是否黑暗是否下作。
但,如果拿不出真憑實據,自己真不好說什麼。
更何況!
就算查出張品有什麼問題,劉徹也不想動張歐。
因為,當初幫助劉徹甩脫竇太主團隊影響力的,正是張歐。
當初劉徹其實是沒資格做皇位繼承人的,全靠竇太主在後麵跑前跑後各種政治投入,最終幫助劉徹上位。
而劉徹上位太子位置後,他的利益集團中,竇太主的占股就超過百分之五十一的。
就跟當初劉邦被項羽打敗,呂家二次投入後,占股超過百分之五十一是一樣的。
之所以現在竇太主隻是有威信而沒有政治影響力,就是因為陳阿嬌巫蠱案。
這件事情,很多人以為是張湯查的,並且甚至司馬遷他爹記錄的時候,都是寫的張湯查的。
實際上不是。
一開始的確是張湯查的,但是一直沒辦法讓各方滿意,沒法給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結案陳詞。
畢竟當時張湯還年輕。
當初正逢張歐接手了禦使大夫的位置,張歐上台後,很短時間內,就結案了。
陳阿嬌被貶長門宮,竇太主的原始股從百分之五十一暴跌到百分之一。
這件事情雖然外麵沒人知道,但是後來寫史書時,史料還是留下了痕跡。
當然了,現如今的朝廷,也就有幾個人知道這個案子是張歐去辦的辦的這麼漂亮。
劉徹思索了一下,還是把這個事情講給了霍海聽。
霍海都愣住了。
也就是說,理論上,張歐是占了劉據這隻股票的原始股的。
畢竟,衛子夫上位,到劉據上位,除了皇室的人和衛霍的人之外,出力最多的明麵上就一個主父偃。
主父偃那都全族抄家滅族了,股份作廢了。
衛霍上台,操盤運營,站在台前享受榮光,而張歐也是給這個台子立柱子了的。
那麼外姓股份中,張歐居然是第一大股東。
果然,朝堂的事情永遠沒那麼簡單能搞清楚。
一旦利用歪門邪道草率的把張歐處理掉,對衛霍掌權的合理性是有巨大的損害的,隻要事情一傳開,大家就會知道,你衛家霍家濃眉大眼的,其實也是不兌現股份的假股票。
那局勢可就不好說了。
劉徹當然不會把這些分析給霍海聽,但霍海大概也能聽懂七七八八。
“陛下,這個張歐年紀一大把了,真的很難纏啊……”
這種在朝堂混了一輩子的人,資源太多太複雜了。
除非有人能出來頂一手,否則事情真的僵住了。
劉徹:“你知道就好。”
“當初是誰跟朕放話說當官沒意思不想當官的,你現在想好好做,不見得做得好。”????霍海笑了笑:“這個事情要在局內破局難得很,在局外破局,嗬嗬,輕輕鬆鬆。”
劉徹看向霍海:“你想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