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仔細的思考了起來。
如果董偃成功封侯,甚至沒封侯回到長安,卻屁事沒有,那百姓自然知道霍海不是無所不能的了。
這的確是一個辦法。
說實話,霍海對董偃個人沒有什麼意見,乾他純屬因為風氣不好。
如今新學昌盛,道德是必修課。
特彆是這幾年那些世界觀正在塑造之中的小孩長大,彆的地方不知道,長安的道德水平是飛速提升的。
既然風氣已經刹住了,是否可以放董偃回來?
霍海手指敲打桌麵。
講真,董偃恰恰就是霍海在暗中掌控一切的證據。
因為隻要霍海不鬆口,董偃把一切都賠上,都封不了侯。
董偃在右北平,嘗試過帶兵去進攻匈奴單於本部。
結果,在有指南針,有星象圖,有老兵向導,有一堆匈奴向導的情況下,沒找到匈奴單於部在哪兒。
如果要讓董偃封侯,那就讓董偃去解決匈奴單於被蠶食剩下的最後一點東西。
伊稚斜其實在三年前,就已經願意跟劉徹投降了。
但劉徹不要。
因為伊稚斜如果投降,他還是匈奴的單於,是帶著自己的嫡係兵馬。
這樣的話,他就轉化成了一大政治力量了。
有了他這個旗幟,大漢好不容易製造的沒有匈奴人,隻有草原人,匈奴政權毀滅,就再也沒有匈奴人的局麵,不就白瞎了?
所以,劉徹不接受伊稚斜單於的投降。
這些年來,匈奴單於本部……這麼說吧,大漢的牧場邊緣,拿上最先進的望遠鏡,已經能直接看到龍城的匈奴部落單於本部了。
此時霍海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劉鴻坪每次都是,隻提意見,出主意,出完就不管了。
至於這個主意會不會對霍海有影響,他也不管,那不是他的工作範圍。
這一次出的主意,雖然有點餿主意,但霍海還真有點心動了。
是時候了結舊事了嗎!?無論是董偃,還是匈奴單於?
當然了,可不是說讓董偃去把伊稚斜給抓出來。
這個任務,最終還是屬於大將軍衛青的。
隻有衛青,能乾這個活兒。
不是因為這個活兒有難度,而是因為其他人沒資格先動筷子。
……
三十五歲的董偃,橫刀膝蓋上,坐在大漠間,一眼望去,隻是遠方部落的孤煙。
董偃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初那個討喜的帥哥模樣了。
因為風吹日曬,董偃的眼角上有了皺紋,因為常年缺水,所以手掌上有了一些紋路,這些刀刻斧鑿一般的紋路,隱隱有些泛黃發黑,就像一個多年老農手掌上留下的繭子並口一樣。
為了立功,為了封侯,董偃最開始壓抑著害怕,真正的成為了一個軍人。
然後慢慢的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將士。
成為一個合格的將士,到現在這般,又花了幾年。
這一段時間,每一戰,董偃必先衝上去。
在臉上,背上,胸口,留下了刀口。
如今董偃這副摸樣,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董偃了。
董偃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再當一個小白臉。
有時候,午夜時分,董偃也會夢回當初貴族們圍著自己轉圈的日子。
“校尉!”
手下雙手恭恭敬敬的把一份書信遞到了董偃麵前。
看到書信上的字,董偃愣了一下。
打開後,董偃也陷入了迷茫。
其實霍海不想寫這封信。
霍海說自己不迷信,其實特彆信命。
就算宇宙萬物都是客觀存在的,按照客觀的物理規律運轉的,霍海也認為命運是真實存在的。
同樣的人,同樣的智力,同樣的生長環境,同樣的讀書態度,同樣的一切經曆,就因為運氣,可能導致兩個人的命完全不同。
霍海對於命,很信。
所以霍海相信,曹家和大漢,必然有點什麼。
也相信,董家和大漢,必然也有點什麼。
董仲舒的出現,讓大漢走向了巔峰。
董偃的出現,讓臟唐臭漢風氣徹底刹不住車。
董賢這個斷袖之癖的主角,直接讓西漢完蛋。
董後,漢靈帝的母親,讓東漢局勢迅速崩壞。
董卓,一曲西涼吹來的笛聲,徹底的帶走了整個大漢。
從曹起,至曹終。曹前是蕭何,曹後是孔明。
大漢的曆史就是這麼有意思。
霍海對於這種感覺像是命運的安排的事情,是不想沾手太多的。
但是霍海還是寫下了書信,送給了董偃。
董偃看完信,內心平靜如水。
董偃早就知道自己永遠封不了侯了。
整個草原上,或者說整個大漢,所有的軍隊全都在衛霍手中。
長安時看起來什麼衛青和霍去病爭風,什麼公孫家,什麼李家,好像有很多人掌握著軍權一樣。
到了邊塞一看,刀全在衛霍手中。
董偃知道霍海不想讓自己封侯,自己就永遠封不了侯。
甚至因為感受到自己的必死之局,董偃還克服了怕死的情緒,才真正的成了合格的將士。
但是到了今天,董偃突然感覺自己的人生回不去了。
這麼些年的戎馬,還怎麼回去?
都說一年良家子,一生漢軍情,董偃遠不止如此。
一個堂堂正正,在戰場上,和另一個男人戰鬥,殺死了對方。
然後重複這個過程不知道多少次的人。
又怎麼回得去做小白臉的日子。
隻是,長安有事情未能了結,董偃想要回去。
書信中寫了兩條路給董偃選。
等待衛青攻破龍城,讓董偃跟著封侯。
或是董偃直接回去長安,但從此以後公開離開竇太主。
為什麼會有選擇二這個沒有任何好處的選項?
必然是有原因的,原因當然是不會寫出來的。
但看起來,似乎不用選也知道該選一。
但……董偃選了二。
把書信揣進懷裡,董偃收起了刀:“我要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