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夜晚降臨。
便在此時,樹叢中冒出一道人影。他衝著前方的海灣稍作張望,轉身消失無蹤。
片刻之後,人影悄悄出現在海邊的礁石上,依舊留著短須,中年人的模樣,正是喬裝易容的於野,卻又再次隱去了身形。
嚴旬召集同伴之時,他溜掉了。
而在此之前,於野已經起了疑心。
一個散修,竟然對於南嶼城的了如指掌。不僅如此,嚴旬的言談舉止也多有可疑之處。何況江湖有句老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之所以與他周旋,不過是為了打探消息罷了。
如今已知金蟾磯的具體所在,還是忙於正事要緊。
而金蟾磯,便在這片海灣之中。
漫天的繁星之下,眼前的海灣一片朦朧。而翻卷的海浪不再洶湧,反而在緩緩的消退。曾被淹沒的海灘漸漸呈現出來,隨之海麵上浮現出一塊塊礁石。
海水退潮了。
接下來,便該金蟾出水?
於野凝神期待。
不想半個時辰之後,浮出海麵的礁石愈來愈多,足有數百上千,且大小不一,形狀千奇百怪。
於野瞪大雙眼。
彩雲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
而上千塊礁石浮出海麵,哪一個才是他要找的金蟾與天機?
於野愕然片刻,閃身化作一道清風而去。他飛快越過海灘,無聲無息的落入海水之中。遁行數裡之後,落在一塊礁石之上。他衝著腳下稍作打量,轉而躍向另外一塊礁石。
而他尋覓了半個時辰,不得不停了下來。
礁石為數眾多,且形狀各異。照此下去,隻怕天明時分也未必能夠查看一遍。
既然這片海灣以金蟾磯命名,應該自有它的道理。
於野站在一塊礁石上,就此散開神識。
數百丈之外,有塊礁石顯得與眾不同,像是一座小山包,為眾多礁石所環繞。
於野淩空躥起,風影般的到了近前,回頭稍作張望,閃身遁入“山包”之中。
他的神龍遁法不僅能夠隱身,而且兼具風、土、水、火遁術,一旦他施展開來,來無影去無蹤。
遁入礁石之中,未見異常。繼續潛行百丈,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想必是找錯了地方。
而於野尚未返回,忽然腳下踏空。不過眨眼之間,他已置身於一個封閉的洞穴之中。
這是一個位於海底的地下洞穴,約莫十餘丈方圓,卻沒有出口,也沒有光亮。而幾丈之外,靜靜坐著兩道人影……
於野驚奇不已。
幾丈外的石壁前,盤膝坐著兩人。一個是須發銀白的老者,一個是中年模樣的男子,而無論彼此,皆身著道袍,形容枯槁,臉頰、雙目凹陷,顯然已死去多年,成了兩具沒有生機的乾屍。
於野慶幸之際,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當年靈蛟穀山洞內的屍骸,與此處的僵屍極為相仿。
已毋容置疑,這是兩位海外修士的遺骸。
記得郜登說過:當年登陸蘄州的海外修士不止一人,遭到追殺之下,早已疲憊不堪,就地躲藏療傷……
於野慢慢挪動腳步,左手舉起一顆夜明珠。
兩具遺骸相距丈餘遠。
他先是走到老者的麵前俯身打量,轉而又衝著中年男子凝神端詳。
神識之下,屍骸內外一覽無餘。能夠看到死者胸前與腰間的劍傷,以及腹內乾癟的氣海。而老者的氣海之中多了一個雞卵狀的東西,同樣已乾癟破爛不堪。
此外,中年男子的左手中指套著一枚玉石戒子。
於野輕輕取下戒子。
即使他極為小心,而觸動之下,中年男子的手掌斷裂,隨之半邊身子“嘩啦”垮塌。看似完好的道袍與肌膚也頓作粉碎,僅有尚未腐爛的屍骨發出森白的熒光。
於野後退兩步,看向手中的戒子。
他一直在找尋海外修士的下落,不僅是為了寶物,而是他遭遇的苦難與這夥人有關。更何況涉及大澤道門之殤,以及蘄州仙門的動亂。於情於理,他都應該知道最終的真相。
於野轉身走到一旁,又神色一凝。
地上竟然有行字跡?
卻覆蓋著一層灰塵。
拂去地上的灰塵,字跡呈現出來:天失神器,一為紫星,二為星矢,三為星海。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
咦,當年渡海之時,曾在荒島洞穴石壁發現一行古體字跡,由歸元道長破譯之後,好像正是地上的這段話。
於野抬手將明珠嵌入石壁,拿出歸元子留給他的那張白布。
兩者對照之下,竟然一字不差,唯獨白布上多了一段遺言:此乃壁上偈語,作價十壇美酒,你小子不許賴賬,有緣來世再會。
於野慢慢坐下,眼光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