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人眼中,火槍這等兵器,不過比弓箭稍強幾分,若說它極為可怖,卻也不至於。
其射程存在明顯弊端,相隔甚遠時命中率頗低,而距離過近又不利於裝填彈藥與瞄準。
除卻短銃式的大威力火槍,一般火槍與弓箭相比,差距並不顯著。更何況麵對身懷武功、異於常人的武者,火槍射一發便需重新裝填,在實戰中,其效用與弓箭相差無幾,甚至在某些方麵還稍顯遜色。
尤其是在如當下這般的陰雨天氣裡,火器一旦沾水,極大概率便無法擊發。
哪怕是稍有江湖拚殺經驗的粗豪之人,麵對這類兵器時,大多也不會流露出太過畏懼的神情。
因為他們在闖蕩江湖的過程中,時常接觸火器,對其並不陌生。
彼時,蘇尚從木匣中取出火槍並舉起。狂刀見此,腳步未緩分毫。即便蘇尚手中火槍樣式奇特,可在他此刻的心境下,哪怕是子彈,他也有自信能夠砍碎。
就在狂刀心中念頭閃過之時,預料中的巨響轟然響起,震得人耳膜生疼。耀眼的火光在他眼前驟然閃爍,緊接著,一枚銅黃色物體如同一道光線,筆直地朝他射來。
此時,狂刀與蘇尚僅相距七步之遙,疾射而出的子彈,幾乎瞬間便已至狂刀麵前。
狂刀前衝之時,一直屏息凝神,視線緊緊鎖定在蘇尚身上。當那枚彈頭噴出槍膛之際,早有防備的狂刀迅速改變應對目標。
然而,眼前這枚彈頭,與他記憶中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記憶裡,子彈向來是鐵珠模樣的圓球,可此刻眼前的,卻更似一枚細小的錐子,體型更大、更長,速度也更快。
刹那間,時間仿若靜止。狂刀持刀的雙臂肌肉高高隆起,緊繃如鐵,雙手緊緊握住刀柄,姿態瞬間改變。他口中發出一聲氣勢雄渾的震喝,聲如洪鐘,響徹夜空。
緊接著,他揮刀的速度快到帶出一道猩紅的殘影,與那道疾射而來的光線徑直碰撞在一起。
黑夜中,繼槍聲之後,又傳來“叮”的一聲脆響,一抹新的火光乍現。飛離槍膛的子彈,被裹挾著滾滾殺氣的刀刃一分為二,在下一刻,兩半子彈分彆落入泥地的積水中,因速度極快,“噗通”兩聲,濺起高高的水花,落入地麵。
官府眾人目睹這一幕,無不心中駭然。江大寶更是麵露懼色,驚恐萬分。
火槍這等兵器,向來隻能用來對付普通兵卒。對於那些身具武功的江湖武者而言,其作用微乎其微,甚至還可能成為累贅。
在蘇尚端起槍時,江大寶還曾幻想或許能一槍擊斃狂刀,可如今看來,終究是自己想得太過簡單。
“去死!!”狂刀一擊得手後,腳步不停,再度蓄勢,朝著蘇尚猛衝而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槍聲並未因第一發子彈射出而中斷。更無人看清蘇尚裝填彈藥的動作與手法,隻見她始終用手按住槍管。這詭異的情形,就連狂刀自己也困惑不已。
在這短暫的驚愕與困惑中,狂刀還未來得及細想,幾步外那黑漆漆的槍管中,已然接連爆發出第二、第三、第四團火光。
距離越來越近,刺鼻的硝煙味彌漫開來。狂刀麵容因憤怒與驚恐而扭曲,麵對接二連三疾射而來的子彈,他拚儘全力,將內氣與殺氣運轉至極致。
但即便如此,他也難以抵擋這密集的彈雨。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眼睛、耳朵、鼻子甚至皮膚都滲出血來。
他雖奮力斬飛切開三枚子彈,可眼前那把火槍,卻依舊沒有停止射擊的跡象。
原本拚殺在一起的兩撥人,在狂刀施展殺招時,短暫地停了下來,目光紛紛投向蘇尚與狂刀二人。
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賊寇一方,見自家老大如此輕易地逼近蘇尚,甚至連子彈都能砍落,正欲歡呼,卻驚愕地發現局勢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那把槍為何還在持續射擊?不僅賊寇們滿心疑惑,就連官府這邊的人也都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子彈如潮水般不斷從槍口湧出。在擋開幾枚子彈後,眾人便看到狂刀的動作漸漸遲緩下來。緊接著,一枚枚子彈洞穿了他的身體。
狂刀整個人開始往後倒退,身上一團團血霧爆開,伴隨著一些模糊不清、好似肉碎般的東西飛濺到空中。
狂刀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一把槍下,而且持槍之人,還是個武功平平的女子。
他苦練武功數十載,在彈頭洞穿身體的那一刻,心中滿是不甘。他咬著牙,握緊手中的刀,還想拚命往前衝,可此時的他,早已是強弩之末,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在近距離下,細小的彈頭憑借極快的速度,輕易地打穿了他的皮肉。第一枚子彈率先打進狂刀的肺部,極高的轉速使得彈頭瞬間將肺臟攪碎。
緊接著,第二枚子彈打進了他的大腿間,彈頭釘入腿骨後又穿出,帶出一片血肉與碎骨。
當第三枚、第四枚子彈衝進狂刀身體時,他體內的筋脈、穴道,以及引以為傲的武功,都已土崩瓦解。他整個人如同破布一般,被強大的衝擊力往後擊飛,重重地砸進滿是泥水的街麵上。
汙水與血液混合飛濺,現場一片狼藉,血腥氣與夏日獨有的酸臭味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蘇尚見狀,鬆開扳機,熟練地從木匣中取出彈匣換上,“哢嚓”一聲拉動槍栓,幾步便跑到狂刀身邊。隻見狂刀還躺在積水中微微顫動,顯然還未斷氣。
武者的生命力果然比尋常人頑強許多。蘇尚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槍口對準狂刀的麵門,再次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過後,狂刀的腦袋瞬間化作細碎的肉末與骨片,向四周飛濺。隨後,蘇尚再次抬起手中的長槍,將槍口對準了剩餘來襲的賊人。
蘇尚用槍的次數並不多,但其相公曾對她說過,這把槍威力巨大,隻能在關鍵時刻使用。而且使用時無需刻意瞄準對方要害,隻要不偏離人體,哪怕隻是擦到一點,對方也非死即傷。
或許是親眼目睹了狂刀的慘死,當蘇尚將槍口轉向賊人們時,那些跟著狂刀前來的賊人頓時嚇得作鳥獸散。
即便如此,蘇尚並不打算放過他們。她瞄準一名想要逃跑的賊人雙腿,此時雙方相距約三十多步。隨著轟鳴聲響起,一道極速掠去的光線穿過那人的雙腿。
“啊!”一聲淒厲的痛呼聲響起,那人的小腿被直接打爆,一隻腳踝從他腿上飛離,掉進旁邊的水裡。
他疼得倒在地上,抱著斷腿不停地慘叫。
各種各樣的傷勢與哀嚎,在夜裡與槍聲交織在一起。實際上,那些被一槍打穿胸口、打爆脖子或腦袋的人,往往是最為“幸運”的。而那些被子彈擦傷,導致手腳被打掉、腰腹被打穿的人,在因劇痛倒地後,等待他們的,往往是官府眾人伸過來的尖刀。
“他娘的,你剛剛不是還威風得很嗎?!”江大寶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狠狠地踹了一腳在地上疼得翻滾的賊人。
這個賊人本就倒黴,先前與江大寶對拚,還勝了兩刀,正準備乘勝追擊,眼看就要將江大寶殺死,卻突然看到狂刀竟被一杆古怪的火槍打死。
他嚇得想都沒想,扭頭就跑,結果被飛濺過來的子彈貫穿腰部,疼得隻能連滾帶爬地逃命。
江大寶身上也受了傷,他多年耕地,早已許久未與人動過刀子。剛剛那場對拚,讓他體內的熱血都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