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
江南的春天總是來得更早一些,而董載駕崩的消息也隨著又一份邸報送出,傳遍了大江南北。
舊帝薨,新帝立。
當陸凝回到宅院的時候,就看到陸清栩坐在院子裡,曬著難得的太陽,看著新的一份邸報,手邊擺著一壺酒,正在看報。
陸凝刮掉手腕上沾的一點血跡,走進了屋子裡。
“回來了?水匪如何?”
“不是什麼被逼無奈落草的,就是群賊寇。隻是人多,江上的賊窩也有好幾個,花了些時日。”陸凝答道,“不過沒有搜出證據來,想來此等陰謀害人之事,也不會留下什麼首尾。”
“意料之內,不過除了懷零一害,也希望今年百姓能好過一些。”陸清栩點了點頭。
“邸報到了,那京城情況……”
“首先,這行文口吻就和預期的不同了,先帝薨於滎陰,而眾官未歸,遣大內信使送歸消息。京城眾臣,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先擁立太子繼位。”
陸凝一聽就知道出問題了。
“袁相……”
“袁相得悉先帝故去消息,思慮過深,已於除夕當夜病逝,隨先帝而去。”陸清栩點了一下邸報,“或許袁相有過什麼行為,但他老人家若是還活著,說話還有分量,這一去,便不會有人再考慮他的想法了。”
“人走茶涼麼……”
“京城如今的官場便是如此。”陸清栩冷笑一聲,“而他們這一先斬後奏,就算是裴李二相帶人回京,為了穩定也不可能將已經上位的皇帝推下去,哪怕他們聽到了聖旨。”
“類似的事情肯定發生過的。隻可惜了在滎陰一戰死去的人……”
“不,他們並不是為了有個符合要求的人繼承皇位而死的,更多的還是你所說的——為了在天地間立下新的人族大道。儘管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但總得有人開個頭。”
“父親您認為這對將來會有影響嗎?”
“如果讓我說的話,有可能這件對我們來說可能頗為重大的事情,將來其實無關輕重。”陸清栩笑道,“彆想那麼多,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好。”陸凝解下頭繩,往裡麵走去,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道,“那您什麼時候出發?”
“元宵之後,畢竟他們也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回了懷零。”陸清栩說,“到那時,你也要出發了吧。”
“是的。”
“去塞北?”
“大概先去到處轉一轉,最後才過去。”陸凝還沒完全想好,五階場景活動範圍太大了,而且時間跨度長,沒有之前那種緊迫感和明確的目標,她還是得適應一下。
“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所以我就給你一個建議好了。”陸清栩擺了擺手,“先到北方各個州府之地看一看,最後再過去。”
大魏北方五州,就算都轉過來,也不算很多,陸凝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建議。
後麵幾天,她都留在了家裡,安心享受著難得的清閒時光。懷零最大的水匪勢力幾天之內全部死光倒是讓很多人驚慌了一陣,不過後來也沒什麼彆的,逐漸就出來了各種傳言,最離譜的就是過年的時候神仙上天,路過此地看到水匪作亂,一道雷劈死了他們。
不過時間過得還是很快,陸凝感覺自己隻是歇息了幾日之後,石俊就已經把人都聚集起來了,馬匹車輛也全部都準備了出來。陸清栩當官的時候也沒少給自己攢一些家資,之前回來的時候那個狀態純粹是事出突然,他為了避免後續的問題匆匆離京的結果。
當然,陸凝覺得更大的原因是陸清栩就想那樣回來一趟,也帶她看看沿途的風土人情。
而陸凝自己也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她不需要準備太多東西,按照陸清栩的說法,她也該去北方各個州府要地轉一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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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當初建國的時候,分封天下十一州,不過後續由於繼任君主也挺武德充沛的,生生將這天下又打到了十九州的程度。這裡麵北方五州內,最北方的菱州便是如今正在交戰的中央地帶,其中大半城鎮已經被塞北軍隊奪下,而秦鐘正是陳兵此地,與妖星對峙。
而菱州側翼,便是奎州和永州兩處重地,奎州自古多出豪傑,大魏初年的武將中有四分之一是出自奎州,而此番秦鐘出兵,奎州也提供了足夠的兵源。
永州則因占地利,水草豐富,因而被賜名“永”,光是一州物產,便足以滿足整個塞北大魏軍隊的用度。不過這一年是災年,也不知道是否還夠得上。
華州為中原腹地所在,府城上虞曾為曆史四朝古都,哪怕大魏後來沒有定都於此,這裡也是大魏人口最為密集的一州,名門望族極多,北方派係的官員,多出於此。丞相袁唯農亦出身此地。
如此重要的四州在側,北方的第五州,卻顯得有些過於平凡了。
澱州四明府下,有十數城縣,而其中能有足額官員的,不足半數。而再往下的農村之中,雖然到不了十室九空的淒慘境地,卻也肉眼可見人丁寥落。
路邊一間掛著破爛茶旗的棚子之中,騎手從老板那裡拿過一壺涼水,倒入水囊之中,留了一口灌入了嘴裡,隨後抹抹嘴:“哈!老板,此去往前,可是四明府上?”
“公子,你走錯路了,要去四明府,得從前麵那個路口往右。”老板接過水壺,指了指道路,“往右走,您騎馬,跑上十幾裡,能看到有座破廟,從那裡往左邊路走,才是四明府。”
“這麼遠啊。”
“這才多遠,老漢我年輕個十歲,天天都可以去四明府賣菜。”老板慢悠悠地說,“也是人老了,不行咯,腿腳走多了路就痛,這大冷天的,也痛。倒春寒呐,倒春寒。”
問路的公子翻身上馬,回頭走了一段,退到了前一個路口之後,他打了個呼哨,隨後就有一群人從四周人高的雜草中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