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天下的將來都指著都知了。”
……
“隻給太後三年臨朝!章越好大的口吻。”陳衍聽著張茂則的話笑道。
“一個致仕宰相,他當自己還是平章軍國事的章相公?安能與太後講這些!”梁惟簡道。
張茂則道:“當初太子建儲是他一手所倡得,之後被迫離朝。”
陳衍道:“我看章建公之前已是權相,不敢再讓他回朝主政。”
三位權宦聊了聊,忽有一名宦官前來,張茂則問道:“太後定下在哪接見章公了嗎?”
“太後懿旨是在垂拱殿!”
三人麵麵相覷。
梁惟簡,陳衍都有喜色,張茂則則目光一黯。
在垂拱殿而不是福寧殿,這是太後不願讓章越見官家最後一麵了。
……
此刻章越身著一身紫袍,手捧朝笏直入垂拱殿。
行走間,他遙遙看見了司馬光亦在長廊上。
司馬光身旁是邢恕。
邢恕正追著司馬光在旁說些什麼。
章越知道邢恕曾出自司馬光門下,當初對方千裡迢迢來熙河路報道,還是司馬光寫的薦函。
而今形恕正代表著蔡確與司馬光說和吧。
一身紫袍玉帶章越,手捧笏板垂拱殿前的青石長階上駐足。
司馬光眼睛不好,隔了好一會在大殿廊柱旁方才見到章越。
章越遙遙聽到邢恕言道。
“恩師明鑒!持正相公雖主新法,卻常與某言"若得司馬公坐鎮都堂,何愁朝野不靖。恩師若肯稍緩《乞罷新法劄子》,則天下皆便。”
章越嘴角微揚,二人見禮。
“建公!”司馬光看到了章越,邢恕退在了一旁。
司馬光道,“老朽聽聞,建州茶商為迎公還朝,竟在武夷絕壁刻"免役永存"四字。”
章越道:“我也想起司馬公所言,亂世用重典,治世循舊章,我忽覺這"舊章"二字,絕不能是嘉祐之治的役法。“
司馬光道:“呂公早勸過我,君實當知,章度之改過的免役法,早非介甫舊製。可惜……免役法乃新法之頭,頭若不斬,其餘焉論。”
“司馬公可知嘉祐年間州縣胥吏如何盤剝民力?汴京車行腳店,十戶有九為避衙前役典妻鬻子!”
“某在劍南親見老農捧免役錢涕泗橫流,稱此乃活命錢。”
司馬光枯指攥緊笏板:“建公豈不聞《周禮》"九賦斂財"之訓?商賈之道壞我朝綱——“
商賈之道?“章越大聲,“熙河建州茶馬鹽歲入數百萬,西軍鐵甲皆出此銀!公欲斷三十萬邊軍糧餉,效李德裕儘撤維州之舊事乎?“
司馬光正色道:“新法聚斂——“
“司馬公修《通鑒》千卷,可曾算過嘉祐差役致民戶破家幾何?某案頭有元豐七年刑部奏報——差役命案較治平年間銳減七成!”
章越一一列出數據,但司馬光也是引經據典。
不過司馬光沒有地方執政的經驗,在章越論據分析下,有所不支。不過司馬光勝在固執,場麵也不落下風。
一旁內侍沒料到章越剛入宮就遇到司馬光。一遇到司馬光,二人就爭執起來。
內侍忙道:“建公,太後在殿內等候,令太後久等不恭。”
章越點點頭道:“公今日斬此法,他日青史當記:元豐八年,司馬君實殺民百萬。”
“司馬公告辭!”
司馬光長歎一聲道:“建公告辭!”
二人作禮,不歡而散。
章越當即拾階上殿,司馬光則與邢恕遠去。
太後一直在福寧殿代天子治事,而垂拱殿則隻在此垂簾麵見過兩三次大臣。
章越抵至垂拱殿,但見殿兩旁點了無數燭火,殿東間一道垂簾隔絕內外。
片刻後章越行禮參拜,迅即內侍搬來椅等。
垂簾後傳來剝著念珠的響聲,似高太後的聲音徐徐道:“建國公多年不見,老身依舊還記得你第一次到先帝潛邸時,當時老身與你說得話,你還記得嗎?”
章越道:“臣記得,當時太後也是在廂簾後對臣道,臣立下此等功勞,以後君臣必然長久。”
高太後聞言略有傷感地道:“可惜先帝福薄,享國不過四年,如今官家又是這般。”
章越道:“太後寬心,陛下此番必能逢凶化吉。”
章越與高太後寒暄了一番,相互拉扯。
章越突然話鋒一轉道:“臣今日鬥膽太後請一事!”
“卿但說無妨!”
章越道:“陛下病重,請二大王出外!”
高太後聽了一驚,此事滿朝大臣無人敢提,章越居然提及。
雍王在內侍奉湯藥,本就是她製約輔臣一個手段。儘管她沒有這個打算,但這個就如同核武器一般,你不用,但不能沒有。
要不然新黨們就真敢都站到太子和向皇後那去了。
但見章越言道:“臣聽聞陛下疾一日甚一日,身邊有太子侍奉湯藥足矣!”
PS:這兩天處理家事,更新疲憊了些,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