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連這個海盜頭子都忍不住吃了一驚,下意識將幾句推托的話語吞回了喉嚨裡。
“不用擔心,”對方開口道,“他們的空戰構裝固然很厲害,但據我們觀察,隻是一種老舊的型號而已——”
紙上的信息是從護衛艇上傳來的。
他們在那艘船上安裝了最新式的風元素探測儀,就是防著這一手。
黑暗中那個聲音沙啞地答道,“現在你們打開空投甲板,釋放我們的構裝,剩下的事你們就不必再管了。”
“是的,先生,”瑪拉·艾薩克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他不知道這些人來自何處,但血鯊海盜都對他們言聽計從,他知道早些日子還有幾個刺頭,但那些人帶船隊離開之後不久,屍體就被掛在了絞架上。
那風乾的屍體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絞得他有些胃痛。
他可不願意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他心中有一個想法,這些人都來自於帝國,隻是對方看起來並不太像是奧述人。
瑪拉·艾薩克找人打聽過,這些人要他們對付的對手也不是一個善茬,連帝國海軍都拿對方沒什麼辦法。
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多半是將他們當成試探用的炮灰,否則不然,怎麼在第一輪行動之中一艘血鯊海盜的船都看不到?
他腦海中有逃跑的想法,但一時間想不到太好的脫身辦法,同時又對那艘改造過的護衛艇十分覬覦。
他幾乎可以確定,那是奧述人的技術,如果他可以得到那艘新式帆船,那麼之後這片海域上就由他說了算——
不過這些人將他們盯得很緊,他知道船上的水手中也有對方的人,他私底下找死忠於自己的水手打聽過,無意中倒是得知了一個消息:
這個人有一個代號。
M。
方鴴儘量控製著槍騎兵貼近雲層飛行,想要縮短對方在惡劣海況之下的觀測距離,雖然槍騎兵在暴風雨之中魔力消耗一樣飛快,不過他認為這是值得的。
這不是在七海旅人號上,他一共隻有四台槍騎兵。
而對方有兩艘船,其中還有一艘護衛艇,要是對方並不和他接戰,他還真難以追上。
主水晶之中的魔力留給他解決戰鬥的時間大約隻有十分鐘,這還包括追擊的時間——如果超出作戰半徑,槍騎兵將不會有返程的魔力。
不過當前麵的兩台槍騎兵靠近到海盜船不足一空裡之處時,意外還是發生了。
方鴴透過觀測目鏡發現,兩個細小的光點從那艘布裡廷根式帆船上落了下來,同樣的光景在此之前他幾乎從未遇上過——
但方鴴還是立刻判斷了出來:
對方也投放了空戰構裝。
有意思起來了。
對麵的船上有戰鬥工匠,這在海盜之中極為罕見,因為煉金術士在艾塔黎亞地位崇高,更何況戰鬥工匠。
除了極為特殊的情況,有幾個人願意去當海盜的?
而且還不僅僅如此,戰鬥工匠的作用在空海環境之中受到限製,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浮空艦交戰的距離一般遠超靈活構裝的作戰距離。
在沒有妖精之心支持的情況下,飛得最遠的發條妖精的極限巡弋範圍也不過是三到四空裡,而更笨重一些的攻擊型構裝作戰半徑還要更低。
而這個距離幾乎已經是浮空艦艦隊作戰的目視距離,根本發揮不出戰鬥工匠超視覺作戰的優勢,因此一般來說,戰鬥工匠在船上都擔任後勤相關的工作。
在接近戰的情況下,他們的空戰構裝才偶爾派得上用場。
隻有各國那些安裝了控製插件,與水晶控製塔大型主力戰艦上,才會出現戰鬥工匠集群作戰的場景。
但那樣的戰艦,在空海上說是移動的行宮也不為過,隻有寥寥數個勢力會擁有這個等級的旗艦,而且往往都是戰場上的絕對中樞。
這些龍騎士級戰艦一旦出動,往往都是處於多個艦隊的拱衛之下。
就好比說奧述人的主力旗艦——帝國號。
但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例外,各國的情報分析人員,各個公會的間諜其實早就發現了,七海旅人號的作戰範圍非常之遠。
這種情況第一次出現在凱蘭奧那場舉世震驚的空戰中。
多個公會的浮空艦參與對七海旅人號的圍剿,而最後的結果是七海旅人號毫發無傷地殺出了重圍,最終導致多艘浮空艦沉沒。
這個離譜的交換比一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參與那場空戰的所有人,最後幾乎都無一例外地提到了空戰構裝的襲擊,而且根據事後的統計,而且七海旅人號投放的空戰波次有先有後。
而在所有的戰例之中,雙方甚至都沒有進入到各自目視距離之中。
於是人們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這位龍之煉金術士,具有某種超遠距離控製靈活構裝的天賦。
畢竟相比起妖精型龍騎士來,天賦這個艾塔黎亞獨有的概念更容易理解一些,而且從方鴴後來表現出的實力來看——
這個天賦本身似乎還不算是他最離譜的能力之一。
這些評估與報告,最後自然也彙總到軍方手中,再由蘇長風交由他共享——因此方鴴也大概清楚外界對自己的能力評估。
因此方鴴第一眼就發現了對方的企圖。
妖精之心控製之下空戰構裝超長的巡弋範圍,可以說舉世無雙,如果對方想不開了要和他對攻,那自然是自尋死路——
但如果僅僅是將空戰構裝作為防守力量,那麼這個短板卻可以說自然蕩然無存。
方鴴不由眼前一亮:
“還挺機靈的。”
但機靈歸機靈,他皺著眉頭看著兩道銀光向自己這個方向飛過來,心中的狐疑卻更加加深。
因為這裡顯然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那些關於他的評估與報告,大多出自於各大勢力之手,能掌握相關情報,起碼也是一線公會往上。
不管怎麼說,至少不是沃拉提庫斯本地的海盜可以了解的,就算是他們背後的血鯊海盜,也未必會掌握這麼細致。
更遑論安排手段,專門應對他的策略。
而等到那兩台空戰構裝破開雲層,來到他麵前時,方鴴才忍不住輕輕‘咄’了一聲,不由發出驚訝的聲音——
那兩台銀白色的空戰構裝,是奧述帝國最新式的Xs1殲滅/攻擊型機體,全身上下搭載十四台不同大小的風元素斥力引擎。
它的水晶核心是帝國最新式的‘中樞神經X’魔導爐的改進型,而且還有一套備用的奧術核心。
流線型的機身其實是ZHΩ‘風暴隼’武器係統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了用大氣魔法約束形成的雷元素刃,一門射線矛,以及肩頭上搭載的風壓炸彈。
而且這玩意和能天使有同樣技術根源,它們身後的亞空間環可以讓它們產生短距離傳送的能力,這種新式構裝是連帝國一線部隊都還沒列裝的實驗性兵器。
方鴴差點沒失手讓槍騎兵一頭撞上去。
你是相信海盜有帝國最新式的武備?還是相信他其實就是下一任戰爭工匠十王?
他這時候還要不知道是誰在後麵搗鬼,那還不如去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不過方鴴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就下來了,隻感覺自己這一次恐怕有點玩脫了——
他當然有自信可以超過任何一個海盜的戰鬥工匠,甚至就算是帝國派人來,隻要不是大工匠那一級彆的,他一樣確信自己有一戰之力。
但有些東西不是技術可以彌補的。
比方說,構裝體的代差。
過去他的槍騎兵本身就隻是用港務機器底盤所改造,之前能大殺特殺,純粹是因為——一、仗著數量多,二、其他人一般很少會在空海環境之中大規模使用空戰構裝。
但這一次帝國顯然不打算和他玩這些有的沒的,對方明顯是分析出了他所使用的構裝體的優劣,然後使用了針對性的出裝。
方鴴立刻就感受到了壓力,過去他總是可以鑽帝國的空子,想辦法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勝對麵一手半手。
但那終歸是建立在帝國的傲慢之上。
而這一次對手終於開始重視他,那麼麵對一個龐然大物帶來的情報優勢、體係優勢,以人力優勢,壓力便如山而至。
不過就在他冷汗滴落的一刹那,對手可不打算和他廢話。
視野之中那銀色海燕一樣攻擊機已高高躍起,手中的雷元素劍仿佛分開雨幕,一劍向他斬了下來。
十四台風元素斥力引擎力大磚飛的驚人推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方鴴幾乎還沒反應過來,那躍動著電光的劍刃就已經來到他麵前。
方鴴下意識將手中的魔導手套一撥,受攻擊的槍騎兵幾乎是本能反應地舉起手中的大盾,然後整個機體向下一沉。
“我去!”
方鴴還沒叫出聲,帝國方的操縱者就忍不住來了一句Fword。
他以為自己這一劍怎麼也十拿九穩,卻沒想到那台老式的港務機器居然用一種詭異的方式撥開了他的劍刃。
雷元素刃掠過大盾表麵,在那裡留下一條巨的大口子,但方鴴也借著這一劍之力,直接沉入了雲層之下。
Xs1的操縱者透過目鏡看著消失得無影無蹤槍騎兵,忍不住挑了一下眉,“狼獾,小心點,對手很棘手。”
“我知道。”通訊頻道之中傳來冷靜的回應。
另一台銀色海燕抵達之時,甚至還沒來得及與後麵的槍騎兵交手。
方鴴已經機警地命令槍騎兵進入雲層之下,那動作之麻利仿佛每一台構裝都有一個單獨的操縱者在後麵控製。
他甚至忍不住確認了一下,對手究竟是不是一個人?而在得到否定的答複之後,對方立刻就意識到,接下來的戰鬥恐怕沒有原先預計的那麼簡單——
“渡鴉,你左我右,”‘狼獾’沉著聲說道,“小心彆讓他靠近我們的船。”
“我明白。”
不過方鴴倒沒那樣的計劃。
槍騎兵的破壞力其實很小,襲擊一艘風船的方式也是通過破壞對方的風帆係統,來逼停對方。
如果他們不打算奪下船,那麼在一般情況下,還要用火巨靈來進行一輪補刀。
但他顯然不覺得四台槍騎兵可以在兩台Xs1的夾擊之下,可以從容對兩艘風船展開攻擊,彆忘了風船上本身還有火力。
事實上他命令槍騎兵沉入雲層之中後,立刻先檢查了一下左前方那一台的損傷情況,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那輕巧掃過大盾上的一劍,幾乎將那麵厚實的盾牌一分為二,由於槍騎兵並沒有做手部設計,大盾事實上是固定在右臂上的。
也就是這一劍再往下一點點,他這台槍騎兵幾乎就報廢一半了,經曆了這麼多次空戰以來,他還從沒遇上過這麼離譜的情況。
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差點一個照麵被對麵給秒了?
不過方鴴輕輕吐了一口氣,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反而越是冷靜下來——他沉吟了片刻,然後舉起右手,下達了一個指令。
下一刻一片銀色的光暈,從槍騎兵身後飛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