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建設,預計要花費五年時間,工程分為三步走。
第一步,在一年之內,將皇宮建成,宮城長寬在兩裡左右。天子日常所需,包括朝會的大殿偏殿寢宮,都要完成。
第二步,開工三年之內,建成內宮城,其規格長約四裡,寬約三裡。六部衙門、議政堂、樞密院、太學等機構,都要齊備。
第三步,開工五年之內,建成外城郭,其規格為長九裡寬九裡,有九座城門和六個水門,三條河流入城內。
城內不設坊市,百姓可以隨意出入內宮城與外城郭之間的任意區域。
如今,第一步已經按時完工。
並且天子李璘,太子李偒,以及李璘的所有子嗣,都已經入住皇宮。
雖然皇宮孤零零的懸在開封城外,看起來有些突兀不協調。但李璘總算是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氣派。
隻不過嘛,李璘所麵臨的麻煩,可不止是宮殿狹窄。
這天一大早,皇宮東華門前,宰相兼吏部部尚書嚴莊,以及刑部侍郎裴旻,稅警團軍使崔乾佑等,帶著一眾差役及稅警團的士卒,在宮門外列隊。
東華門附近有一大鼓,據說是為了鳴冤而設。理論上,任何不公的事情,都可以通過敲這個鼓,而“上達天聽”,隻是敲鼓之人,有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
當然了,這是方重勇搞出來的,李璘自然是不想聽那些“苦主”們抱怨。
鳴冤鼓前,陳留王李琦麵色尷尬的看著嚴莊,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被刺殺這件事,他其實是不想深究的,因為無論李璘承認還是不承認,對李琦來說,都不會改變什麼。
隻不過嘛,他想把此事輕輕揭過,但嚴莊卻並不想這樣。
或者說,是嚴莊背後的方重勇,並不想讓這件事稀裡糊塗的過去。
“殿下,您還在等什麼呢?”
嚴莊輕聲問道。
“唉!”
李琦長歎一聲,開始敲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的大鼓躁動起來了。
皇宮不遠的運河渡口,大量看熱鬨的路人逐漸聚集。他們對此非常感興趣,卻又擔心離得太近,被波及到。
隻能遠遠的觀望,卻一直不肯離去。
“嚴尚書,真的沒問題麼?”
李琦將敲鼓的棒子遞給隨從,小聲詢問身邊的嚴莊。
他是真不想惹麻煩,可是他不想惹事,卻躲不過是非。
正在這時,東華門緩緩張開。頭上綁著麻布,麻布上還沾著血跡的高尚,帶著兩個宦官,麵無表情的走到鳴冤鼓前,對著嚴莊點頭致意。
他輕聲問道:“嚴尚書一大早便來皇宮前敲鼓,所謂何事呢?”
“嗬嗬,不是本官在敲,而是陳留王在敲。”
嚴莊皮笑肉不笑的對高尚說道,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陳留王李琦。
“那麼,敢問陳留王殿下,又有什麼冤屈要敲鼓呢?”
還沒等李琦開口,嚴莊就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將其遞給高尚。
“昨日有刺客,當眾行刺陳留王未得手,受了重傷。好在人被救回來了,他一口咬定,是天子派他來行刺的。
本官感覺匪夷所思,天子與陳留王兄弟情深,又怎會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呢?
陳留王始終不信,但刺客又是言之鑿鑿,所言甚是詳細。
所以下官鬥膽請陛下看一看犯人的罪狀與口供。
人證物證俱在。”
嚴莊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那樣子看起來自信滿滿的。
高尚卻是搖了搖頭道:“嚴尚書這就是在胡謅了。刺客明明被當場擊殺,又何來死而複生作為人證呢?至於物證那就更離譜了,不提也罷。”
他又不是三歲孩子,當時在場的,有人親眼見到刺客被挑飛,連腸子都被挑出來了,那哪裡還有救啊!
嚴莊之言,不過是信口開河,故意“栽贓”罷了。
“你一個宦官,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刺客就被關在開封縣城的監牢內,天子想什麼時候去看都可以。
你直管通傳便是!”
嚴莊冷哼一聲,壓根就沒有和高尚爭辯的興趣。
高尚接過罪狀,隻見上麵刺客陳述了他是被誰指使的,幕後主人又是誰。反正,一口咬定了就是天子李璘下令的。
至於那些“中間環節”的人,相信現在已經被嚴莊控製起來了。
高尚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李璘承認與否並不重要,刺客死沒死也不重要。
因為,在這場遊戲中,嚴莊,或者說嚴莊背後的方清,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連場地都是他的。
刺客死了而已,換個“刺客”不就行了麼?反正,朝廷說誰是刺客,誰就是刺客。
嚴莊本身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而李璘就是那個“沛公”。
“奴要先去稟告天子。”
高尚將罪狀揣入胸口貼身放好。
他剛剛轉身,卻是聽到嚴莊在他背後提醒道:
“方大帥將陳留王安置在陳留,是抱著極大善意的。他盼望陳留王與天子能夠兄弟齊心,團結和睦,以為天下人的表率。
倘若方大帥知道天子如此對待自己的兄弟,恐怕會哀傷痛惜。
他自然不會對天子如何,但對於天子身邊的賊人,那些蠱惑慫恿天子行惡的壞人,則一定不會手軟。
還望高內侍仔細稟告,莫要漏掉什麼細節呀。”
此時此刻,聽到這番話的高尚,感覺好像一條蟒蛇已經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但還未收緊一樣。
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高尚轉過身,對嚴莊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便朝中紫宸殿去了。
他進去之後,並未關門。嚴莊命崔乾佑接管了東華門的城防,等著李璘的回複。
一直在旁邊傻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李琦,上前壓低聲音詢問道:“嚴尚書,孤可以回陳留縣了麼?”
“那是自然。”
嚴莊微微點頭說道。
隨後他湊到李琦耳邊,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方大帥會為殿下主持公道的。這世上連天子都可以換,唯獨這公道不能換。天子不給殿下公道,那大帥便來給一個公道。”
這……需要鬨這麼大嗎?
李琦心中大驚,頗有些手腳無處安放的感覺。他隻好生硬的岔開話題,對方重勇一番歌功頌德的吹捧,然後找了個借口開溜了。
……
汴州皇宮紫宸殿。
李璘坐在龍椅上,將高尚送來的所謂“罪狀”看了又看,無奈歎了口氣。
“方清這是要把朕逼死麼?”
他有些疲憊的詢問道,至於昨夜和高尚之間的不快,早已拋諸腦後了。
“陛下,在外人看來,您可以殺方清,可以殺李寶臣,甚至把奴也殺了,都有足夠的理由。
但唯獨不能殺李琦。”
高尚苦著臉解釋道。
他沒有把具體原因說出來,因為實在是太過於淺顯,如果李璘連這個都不能理解,那不如直接去上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