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五日時間,無論能否說服水賊,五日後我們都會北上濮州。”
麵對王仙芝此言,尚讓動作利落的作揖行禮:“都將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話音落下,尚讓便退出牙帳,帶上三五好手將便裝換上,乘挽馬朝著北邊百裡開外的巢湖疾馳而去。
在王仙芝等待尚讓好消息的同時,宣歙鎮節度使崔瑄卻已經派人送出了奏表。
從王仙芝進入池州開始,奏表便已經送出,在王仙芝派出尚讓後的第三天,奏表便已經送抵了長安。
“這些混賬,莫不是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鹹寧宮偏殿內,李漼聽著路岩彙報,臉色難看同時,也點破了各鎮的態度。
如果沒有各鎮聽而任之的放任,王仙芝怎麼可能那麼快的從嶺西前往宣歙,如今更是渡船前往了淮南道。
渡船哪裡來的?還不是他們提前留下的!
想到這裡,李漼便覺得這至尊著實難當,思緒間不免看向路岩:“畢相與蔣相何在?”
“回陛下……”路岩恭敬作揖,隨後開口道:
“裴休正午時忽患風寒,蔣相帶人將裴相護送回家了。”
“又生病?”李漼眉頭微皺。
自從得知北司宦官吃神策軍空額開始,他看誰都覺得對方在騙自己。
“畢相公患病多月,路侍郎可曾前去探望過?”
李漼詢問起路岩,路岩聞言躬身回禮道:“臣自然是去過的,但畢相公病情恐怕……”
路岩沉默著搖了搖頭,這讓李漼心裡有些不安。
雖說畢諴幾次頂撞他,但他也清楚,畢諴那些言論確實是為了他好,隻是他沒有那個魄力解決問題。
“倘若能有個李德裕那般的人,朕也不會如此束手束腳了……”
李漼略微感歎,隨後開口詢問道:“李德裕還有後人嗎?”
“李德裕?”路岩愣了愣,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從畢諴跳到李德裕身上了。
李德裕這三個字,在大中年間可以算是十分忌諱的存在。
如今雖然改換新天,但路岩也不敢胡亂揣測皇帝的想法。
“回陛下,李德裕之子孫,大多都在崖州務農為生。”
他話音落下,李漼聞言歎氣道:“李相公昔年也是為了天下,為了朝廷,朝廷何以苛待其子孫呢?”
路岩見狀明了,合著皇帝是想要為李德裕翻案啊……
他仔細揣測,而後才反應過來,皇帝為李德裕翻案,並非是同情李德裕,而是想以李德裕為表率,告訴天下有心變法者,鹹通不比大中,鹹通更支持變法。
想到這裡,路岩眼神閃爍,隨後作揖道:
“陛下,其實朝野上下,亦有不少官員為李相公喊冤。”
“若是陛下能夠追複李相公生前官爵,想來百官必然歌頌陛下。”
路岩看人下菜,隻要皇帝偏好什麼,他便毫不猶豫的選擇附和。
他的這番舉動,也令李漼不自覺頷首,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柔和。
“此事便由路侍郎你去辦吧,若是畢相公久病不愈,這戶部和度支還得由路侍郎來撐著。”
“是……”
路岩作揖應下,心裡十分激動。
隻要他把事情辦好,那拜相基本就是板上定釘的事情了。
“如今的淮南道是誰在擔任節度使?”
李漼話題一轉,路岩也連忙說道:“宣武、忠武、義成、淮南等四鎮節度使,皆為令狐使相。”
經路岩提醒,李漼這才想起,自己授以令狐綯四鎮節度使,隻為讓他罷相出走。
這麼說起來,若是能驅使令狐綯出兵討平亂兵,那便不再需要其它藩鎮出兵了。
思緒間,李漼便主動說道:“傳旨,以令狐綯使相為河南東麵討擊使,元宵前夜,務必討平天平亂兵!”
“臣領旨……”路岩不假思索應下,而李漼也擺擺手:
“若無要事,那便退下吧。”
“臣告退,上千萬歲壽……”
路岩畢恭畢敬的行禮退出鹹寧宮,聖旨也由天使快馬送往了淮南。
不過在聖旨送往淮南的時候,王仙芝卻得到了好消息。
臘月初四,被王仙芝派往巢湖的尚讓派人傳信於營地,巢湖三十二股水賊接受招撫,募賊兵五千人。
王仙芝得到消息,當即率領兵馬北上,雙方於巢湖東側的巢縣郊南會師。
“窸窸窣窣……”
甲片作響間,王仙芝率領九百天平老卒緩步走上矮丘。
隨著甲片停止作響,王仙芝走到矮丘頂部,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則是身穿襖子,手拿魚叉或短刀的數千水賊。
儘管是被四周百姓及官府視為凶悍的水賊,但他們大多瘦弱,穿著的襖子也多有破洞。
若非有尚讓介紹,王仙芝都懷疑這是一群逃難的流民。
“都將,這些便是接受招撫的水賊,除了那些拖家帶口的選擇留在巢湖,獨身的男丁都在這裡了!”
尚讓為王仙芝解釋著,王仙芝則是平靜點頭,隨後思索起來。
儘管這群水賊不如自己手下的九百戍卒,但他們畢竟人多勢眾。
隻要給足飯食,不怕他們不賣力作戰。
這般想著,王仙芝心思漸漸活躍起來。
如今的他不過仗著天平軍的名頭便能募兵五千,這足以說明淮南局麵崩壞,逃命遍地。
這種局麵下,他稍微搖旗擂鼓便搖身一變,成為了擁眾近六千的存在,比天平軍中的那些兵馬使還要威風。
若是他能招撫沿途流民,那恐怕威勢不比昔年的王守文要小。
這般想著,王仙芝眼神閃爍,而尚讓也趁機作揖道:
“都將,巢湖的弟兄們說,這淮南道和河南道亂的很。”
“北邊的徐泗宿濠地界,還有銀刀、門雕、挾馬等逃兵。”
“若是我們能北上徐泗地區,將那數千銀刀、門雕的逃兵招撫,屆時便連朝廷都需要招安我們!”
尚讓的話讓王仙芝更為心動,而此時尚讓見他猶豫,當即便拔高聲音,對王仙芝躬身作揖:“請節帥決斷!!”
“請節帥決斷……請節帥決斷……”
當尚讓話音落下,矮丘之下的數千水賊立馬變附和起來。
那種山呼海嘯的聲音闖入王仙芝體內,使得他渾身激靈,臉上呈現不自然的紅色。
尚君長見狀,當即與天平軍戍卒們對視,隨後紛紛作揖:“節帥,決斷吧!”
“是啊節帥!”
“節帥,弟兄們都聽您的!”
無數天平軍戍卒紛紛朝王仙芝作揖,王仙芝被這一聲聲‘節帥’給喊得飄飄然。
前一刻他還是個小小都將,如今卻被部眾簇擁成了節帥。
若是能招募更多兵馬,或許他還真的能成為天平軍的節度使。
這般想著,王仙芝心思火熱,當即便舉起左臂,而四周戍兵與水賊見狀紛紛住嘴。
四周突然變得安靜下來,而王仙芝也隨即看向尚君長和尚讓。
“某今日受眾弟兄推舉,自任濮州刺史,天平軍節度副使!”
“尚君長、尚讓二人有功,今授尚君長左兵馬使,尚讓右兵馬使,餘者皆為都將。”
“此外,派人向朝廷請表官職,好讓朝廷知道我等心意!”
儘管已經自稱天平軍節度副使,可王仙芝還是更偏向於朝廷招安,拿個官職享受富貴。
“節帥高義!!”
尚君長、尚讓及天平軍戍卒、水賊頭目們紛紛作揖,而王仙芝也意氣風發:
“傳某軍令,大軍明日北上濠州,沿途招撫流民,某要與眾兄弟共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