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立刻轉身。
“嗯。想……透透氣。”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走了進去,沒有靠得太近,倚在門框上,和她一起望向窗外。
“這裡視野很好,以前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喜歡躲在這裡看夜景。”
“是嗎?”她淡淡地應了一聲,終於緩緩轉過身來。
月光照亮了她的臉,眼睛有些微紅,像是哭過,又像是疲憊。
她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一種探究的迷茫,“江河,你說……找回記憶,真的會讓我好過一點嗎?”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
我看著她眼底的不安,心臟像被攥緊。
在一段極長的沉默後,我才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也許會讓你痛苦,會讓你再次經曆那些你忘記的傷害和失落……但那些也是你的一部分。沒有它們,你就像一棵沒有根的樹,看似枝葉繁茂,一陣風來就可能傾倒。”
“找回它們,你才能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才能真正……站穩腳跟。無論未來你選擇什麼樣的生活,站在誰身邊,那都應該是基於‘完整的安寧’做出的選擇,而不是基於一片空白和彆人的憐憫。”
我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我知道這很難。這條路布滿荊棘,每一步都可能很痛。但我向你保證,無論你想起來的是什麼,無論你最終選擇走向何方,在你找回完整的自己之前,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麵對這些荊棘。”
我字字真誠,這是我對她的承諾,也是對我自己的鞭策。
不能再逃避了,無論是安寧的記憶,還是我和童欣的關係,都需要一個徹底的、真實的交代。
安寧靜靜地聽著,月光在她眼中流轉。
她沒有對我的承諾做出回應,隻是沉默地消化著。
安寧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
有恐懼,有猶豫,似乎還有一絲微弱的、尋求依靠的渴望。
她最終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她移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燈火闌珊。
“我有點累了。”她說。
“那你早點休息。”我識趣地退後一步,“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或者甘姐。”
“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退出琴房,輕輕帶上門。
門關上的瞬間,我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歎息,消散在寂靜的空氣裡。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卻毫無睡意。
安寧最後那個關於“不想麵對的記憶”的問題,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壓在心口。
我打開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我和童欣的聊天界麵。
最後一條消息是她下午發來的,一張在節目後台的自拍,笑容明媚,配文:“一切順利,想你。”
手指懸在回複鍵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想她嗎?是想的。
可這份想念此刻卻摻雜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沉重和愧疚。
我該如何告訴她,安寧已經開始質疑她的存在?
如何告訴她,我承諾了會陪安寧麵對一切,包括可能傷人的真相?
那個“三人好好聊聊”的未來,現在看來更像一個遙不可及、危機四伏的海市蜃樓。
最終,我隻回了一句:“注意休息,我也想你。”
發送出去後,卻感到一陣空虛。
放下手機,我走到窗邊,望著和琴房方向相同的夜景。
城市的燈光依舊璀璨,卻照不進人心底的迷霧。
安寧在琴房裡的那個孤獨剪影,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