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沒有問應不應該問,而是問,應不應該此時過問。
在他看來,契丹人的事情,將來遲早是他的事情,隻要往後進展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跟契丹人正麵對上。
隻不過現在打跟將來打,難度不同,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大不相同。
眼下,中原的地盤還在鞏固階段,完全沒有消化掉,甚至可以說還沒有進入到消化階段,如果這個時候出手,一旦分出的兵力太多,可能會導致中原地盤不穩。
而且,以河北道現在的情況,李雲就算是想要派兵,也未必過得了河北道,未必能開赴到前線去。
姚仲若有所思,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低下了頭。
在這個時候,立刻出兵顯然是對江東軍不利的,也不符合眼下各方各麵的利益,但是不出兵,又要背負道德層麵的壓力,將來被人家記到史書上,就是人生的一大黑點。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主動站出來,將這口鍋給背起來,給扛起來。
想明白這個關節,姚仲深呼吸了一口氣,很是堅定的說道:“上位,此時支援範陽,萬萬不成!”
他聲音很大,傳出去十幾步遠,隻這一句話,就有不少人聽見。
李雲微微皺眉,隨即明白了姚仲的意思,啞然一笑:“姚先生,你…”
姚仲抬頭看了看李雲,開口道:“上位,這個事情臣的確不同意,而且這個時候,臣也應當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
“中原未固,此時出兵,不僅於事無補,而且有傷我江東國本。”
姚仲微微低頭道:“臣跟隨上位,已經有一些年頭了,多少知道一些上位的脾氣,上位雖然看起來威武,但內心裡其實是個悲憫的性子,這個事情,上位心裡可能多少有一些猶豫,但是臣卻沒有什麼猶豫,上位如果要出兵,臣明天便帶著一眾下屬,聯名上書反對!”
李雲身邊,一早已經有張遂這些人了,到了現在,他保底也是個江南國主,而今一言一行,將來都有可能被記在史書裡。
因此這個時候,一旦有“文書”之類的書麵資料流傳下去,將來就一定會被記錄在史書裡。
姚仲的上書,就是書麵資料,將來一定會被記錄在史書裡,而這份上書,就可以把李雲從道德層麵給徹底摘出去,有了這一道上書,將來不管是誰說起這段故事,他李某人都是道德聖人,無可指摘。
李雲看著姚仲,歎了口氣:“姚先生,我同你說話,非是為了讓你將這個罪名背在身上,而是實打實的想要聽一聽你的意見。”
他神色平靜:“再說了,這個事情對於我來說,也算不上什麼罪名,去與不去,彆人說不得我什麼。”
現在,平盧軍已經北上幫著,哪怕河北道就此亂起來,罪過都在蕭氏父子,或者是在契丹人身上,跟他李某人,扯不上太大的關係。
姚仲微微欠身,開口道:“臣還是先前的意見,臣以為,至少要明年春播之後,中原穩定了下來,上位才有出兵的條件。”
“明年春播…”
李雲眯了眯眼睛,輕聲道:“那要大半年之後了。”
“大半年時間…”
李雲微微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頓了頓之後,補充道:“對了,有件事要提前跟你說一說,受益兄已經在趕來洛陽的路上了,我請他到洛陽來,參謀一下天下大局。”
姚仲一愣,隨即低下頭說道:“上位,杜相能來洛陽主持局麵,當然再好不過,臣這段時間在洛陽,左支右絀,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說到這裡,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李雲笑嗬嗬的看了看他,沒有點破。
姚仲這個人,能力自然是有的,就是心眼子有點太多。
不過這對於李雲來說,不一定就是什麼壞事,這個時候他身邊,也確實需要有幾個心眼子多的人給他當差。
“先生在洛陽的差事,辦的還是不錯的。”
李雲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不過我誌不在東南,都城也不打算立在金陵,受益兄自然也不可能永遠鎮守金陵,他總是要出來走一走,看一看的。”
“是。”
姚仲低頭,問道:“杜相離開之後,金陵…”
李雲背著手,開口說道:“費宣,許昂,卓光瑞,還有我家嶽父,幾個人在金陵,可以支應一段時間,如果是很要緊的事情,九司曆來都會往我這裡送一份文書,這麼長時間他們也送習慣了,無非就是多送一份。”
姚仲點頭應是。
李雲又問了他一些問題,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好了,先生去忙活去罷,再有什麼事情,我讓人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