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種子,一旦被種下,便會自己尋找土壤,生根發芽。
與此同時。
太安城中某些人多眼雜的酒肆茶樓,或是達官顯貴府邸下人們私下聚集的角落裡。
開始悄然流傳起一些更加“具體”、“內幕”的消息。
“聽說了嗎?顧尚書府上的人自己傳出來的,上次北疆那場大捷,明明是衛將軍帶人拚死打下來的,結果報功的折子上,顧尚書那邊的人動了不少手腳,硬生生把首功快攬到自己頭上了!”
“噓!小聲點!我還聽說啊,顧尚書在陛下麵前,可不止一次說過衛將軍……嗯,手握重兵,心思難測!”
這些所謂的“內幕消息”,往往由一些穿著不起眼、看似顧府或兵部下人打扮的陌生麵孔,“酒後失言”般透露出來。
說完便匆匆消失在人群中,不留痕跡。
消息的源頭難以追溯,卻因其內容的“勁爆”和所謂的“細節”,而迅速傳播開來,越傳越廣。
這自然是【影閣】的手筆。
徐鋒的指令下達,“老蟬”執行得極為小心謹慎。
不求留下任何指向性證據,隻求將這潭水徹底攪渾。
鎮北將軍府。
“砰!”
一聲脆響,一隻價值不菲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成無數片。
衛溫身著常服,臉色鐵青,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他剛剛聽完心腹低聲稟報的那些市井流言,以及暗中查證到的、顧劍棠近期確實在幾個軍中關鍵位置上安插親信的動作。
“顧劍棠!匹夫!欺人太甚!”
衛溫怒吼出聲,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殺機畢露。
“本將軍在北疆為國鎮守邊陲,浴血廝殺,抵禦蠻族!他顧劍棠卻在京城背後捅刀子,構陷忠良!真當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積壓多年的猜忌與不滿,被這突如其來的“構陷”徹底點燃。
新仇舊恨交織,瞬間衝垮了這位鐵血將軍的理智。
他猛地一拍桌子,厲聲下令:“給我盯緊顧劍棠的一舉一動!他不是喜歡玩陰的嗎?我倒要看看,
他究竟想做什麼!還有,把這些年他安插在軍中的那些蛀蟲,給我一個個挖出來!老子要讓他知道,北疆的軍權,姓衛!”
風聲,很快也傳到了兵部尚書府。
書房內,顧劍棠端坐著,手中不緊不慢地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白玉佩。
他聽完屬下的彙報,臉上不見絲毫怒氣,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隻是那雙眼睛,驟然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寒光四射。
“流言?衛溫在查我?”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好,很好。看來,是有人不想讓老夫安生了。”
顧劍棠在宦海沉浮數十載,豈會看不出這背後明顯的挑撥離間之意?
隻是,這火候拿捏得如此精準,流言散布得又如此隱蔽,讓他一時也難以準確鎖定幕後之人。
是朝中那些眼紅他位置的政敵?
還是……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那個在演武場上,看似驚慌失措、實則應對詭異的北涼質子。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
一個遠來太安、病弱不堪的少年質子,就算有些小聰明,又哪來這等攪動風雲的能量和心機?
“哼,不管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顧劍棠冷哼一聲,將玉佩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想借衛溫那條隻會衝鋒陷陣的蠢狗來咬老夫?未免太小看我顧劍棠了!”
他立刻做出了反擊。
一方麵,他命人嚴查流言的源頭,務必揪出幕後黑手。
另一方麵,則通過自己掌控的渠道,開始不動聲色地散布衛溫“心胸狹隘”、“聽信讒言”、“無端構陷同僚重臣”的消息。
甚至隱晦地暗示,衛溫在北疆治軍不嚴,可能與外族有著不清不楚的聯係。
一時間,太安城內,兩位軍方大佬之間的矛盾迅速公開化,並且急劇升溫,趨向白熱化。
雙方你來我往,互相攻訐。雖未動刀兵,但言語間的刀光劍影,
已讓整個京城的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原本一些保持中立的軍方將領和朝臣,也不得不開始暗中站隊。
始作俑者徐鋒,則依舊安坐於崇文館一角,或是在北涼王府那間僻靜的臥房內“靜養”。
太子趙篆,作為離陽儲君,自幼便在權力的中心耳濡目染。軍方高層的異動,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思索著。起初,他隻是覺得是尋常的朝堂爭鬥,但漸漸地,
他發覺這些流言的散布方式,以及其引發的連鎖反應,似乎……有些過於“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