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縣尉點頭,厲聲吩咐:“備馬!”
夕陽西沉,暮色四合。楚辭空一行人騎馬疾馳在通往張主簿家的鄉間小路上。
月光漸漸爬上天際,將大地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遠處,一片嘈雜的人聲傳來,火把的光亮如螢火般閃爍。
抵達張家村外的田地,楚辭空便看到上百名村民圍在一處水田邊,手持火把,議論紛紛。
“讓開!官府辦案!”衙役高聲喊道,為楚辭空和李聞鶴開出一條通道。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聽說是惡鬼索命,懲罰貪官汙吏…”
“昨晚我親眼看見那秧馬無人駕駛,自己在田裡走動…”
“對對對!我侄兒就住附近,親眼看見那秧馬在田裡無人自行,車轍印深得很。”
楚辭空聽著這些話,眉頭越皺越緊,他緩步走向泥漿池,眼前的景象令楚辭空心頭一震。
秧馬泥漿池是農家處理秧馬的地方。秧馬是一種農具,用來在稻田裡推平泥土,為插秧做準備。通常使用後需要在泥漿池裡清洗。
池水隻到膝蓋,呈現出渾濁的褐色,水麵漂浮著一些枯葉和雜物。
張主簿的屍體半浸在泥漿池中,膝蓋以下陷入淤泥,上身向後仰倒,頭顱幾乎完全沉入泥漿中,僅露出一張青紫的麵孔。
最觸目驚心的是,死者上衣被剝開,赤裸的背部刻著血淋淋的八個大字:“春貸一鬥,秋奪三釜”。
“真是喪心病狂!咳,我是說此獠行凶,手段殘忍,天地不容。”楚辭空失聲道,隨即意識到失言,咳嗽一聲掩飾。
李縣尉麵沉如水,喝令衙役:“驅散閒雜人等!”
楚辭空俯身察看屍體,雖然死者表麵上看是溺死在泥漿中,但他敏銳地注意到麵色青紫的程度不太尋常。
“此人並非單純溺斃。有人先勒住他的脖頸,再將他拖入泥漿中窒息而亡。”他小心翼翼地挪動屍體,在脖頸處發現了一圈細微的勒痕。“死亡時間…下頜完全僵硬,上肢關節難以屈伸,瞳孔中度散大,應是卯時死亡。”
楚辭空站起身,環顧四周。村民們雖被驅散,但仍隔著一段距離張望議論。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秧馬上。
那是一種常見的農具,用於在稻田中耕作。木製的框架上裝有鐵齒,農夫站在上麵駕駛,可在泥濘的田地中移動。
他走近細看,發現這台秧馬底部有些異常的改裝痕跡。
“這秧馬有問題。”楚辭空用手指輕點秧馬底部幾處改裝痕跡,“看這裡,底部被加固過,還有這個木輪軸,明顯是後來安裝的。”
李縣尉跟了過來:“莫非與村民所言"秧馬無人自駛"有關?”
“正是。”楚辭空點頭,“若有人在秧馬底部做些手腳,確實可以實現這一點。"
“陸昭、陸晦,將這秧馬小心抬回縣衙。”他吩咐道,“孫誠,你去調查近期縣裡哪些鐵匠鋪承接過特殊的農具改造工作,特彆是加固或改變秧馬底部的活計。”
錢縣令姍姍來遲,看到現場情形,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荒謬!簡直荒謬!”錢縣令怒不可遏,“青苗法乃朝廷德政,竟有人借此行凶,實在大逆不道!”
楚辭空默不作聲。錢縣令此刻的憤怒隻怕不是為死者,而是擔心自己政績受損。
“楚辭空,”錢縣令走到楚辭空身旁,壓低聲音,“這已是第三起命案,必定有關聯。你可有頭緒?”
“還在調查中。”楚辭空謹慎回答。
錢縣令麵露焦躁:“若讓這殺人凶手繼續作惡,不光坊間謠言四起,甚至可能引發民變!本官給你三日時間,必須破案!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威脅之意已十分明顯。
楚辭空不動聲色地應下,“卑職定當儘力而為,早日擒獲真凶,還民間一個安寧。”